【上一章】十八、偷
江月的那句“是我”给了章颜答案,也给了她了却这件事的一个结果。章颜后来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她的眼泪也跟着绵绵不断的淌。
章颜记得刚上任三班班主任的第一学期,马不停蹄的给全班学生挨个作了家访,这两个孩子的基本情况她是了解的。一个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一个跟着外公外婆生活,这是两个要强的孩子,小小年纪懂得要力争上游,一点就通,所以她对她们从不多苛责。
对家长,说还是不说,成为章颜接下来的另一个难题。
说,该怎么说?家长们又能处理好跟孩子的沟通吗?
不说,这是不是一种包庇?孩子们是否都意识到错误,如果没有,这会不会给孩子们一个肆无忌惮的信号?
但不管说与不说,家长才是孩子的成长最亲密的引导着,任何一个孩子都是要经过日积月累的打磨,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颗耀眼的明珠。途中,总会出现那么一点点的偏差,往往需要大人将他们拉回到轨道。大部分时候,孩子的人生之路走得好不好,还要看家长这个领路人领得怎么样。
然而部分家长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心中学校需要担负起孩子成长所有的责任,家长只需要把孩子“关”进学校就万事大吉。学校就像一部大型机器,只要把材料放进去,家长投上币,只要花点时间等着,一个完整的甚至于完美的成品就出来了。
这么一想章颜还是选择了告知家长,家长大致有几种反应:一是觉得老师小题大作,这是孩子应得的,孩子没吃亏就好。二是在电话里就对孩子一顿嚎,挂完电话少不了一顿揍。还有一种就是一直跟老师道歉,表态回头好好教育孩子。
江月和杨笛都是最后一种。
江月外婆接完电话什么都没说,家里像和往常一样。江月甚至不知道刚才打电话来的人就是章老师,如果不是外婆一直在道歉。晚饭后外公外婆几乎雷打不动的要一同外出散步,这个晚上,他们叫上了江月。
江月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低着头,忐忑的等待外公外婆的狂风暴雨。奇怪的是,外公外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和颜悦色的和江月聊了聊学校的生活。江月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外公外婆的责备,这让她备受煎熬。就在江月心不在焉的回应了外公外婆的第五波关心的话题后,她终于忍不住怯怯的问出口。
“我知道章老师跟你们说了......那件事......你们怎么都不提?”
“因为我们了解月月,既然章老师已经找过你了,该说的话章老师肯定都说了,月月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我们相信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月月说对吗?”
江月想了想,觉得外婆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顿时心里一轻:“对不起外公外婆,我让你们失望了......”
外婆又发出了她特有的爽朗的笑声,江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而杨迪又怎样了呢?
就在章颜打出电话的第二天,一个白胖的中年妇女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蓝谷火车站,她留着短短的头发,浓眉大眼,衣着普通,提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一路小跑着奔出火车站。这是一个赶时间的人。车站外早已等候多时的摩的们像看见猎物一般团团围过来,她一刻都没有耽搁,随意挑了最近的一辆摩的。
摩的“突突突突”的在蓝谷的马路上跑着,偶尔抖过不平坦的路面时,在别人眼里也许这是一个思儿心切的母亲。摩的“嘎吱”一声在蓝谷小学校门前刹住车,她用手蘸了蘸口水数了几张毛票递给的哥时,这是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她甩开门卫大步流星径自奔往教学楼时,这是一个来势汹汹的母亲。她目不斜视路过一扇又一扇窗直到闯入飘着琅琅书声的三班教室,书声稀稀疏疏的停了下来,此时这是一个粗鲁野蛮的人。三班的老师和同学们齐刷刷望着她,这位白胖的中年妇女竟然毫无预兆的一把揪起正投入念书的杨笛!
“为什么干那样的事!你缺这些东西吗?”
杨笛眼里满是惊慌,她难以置信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她的母亲,她的身体因为难堪和羞愤剧烈的抖动着。任课老师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过来拉开这个不速之客。
“您是谁呀?我们正在上课,有什么事请到办公室说。”
“哪个是江月?这个小妖精,带坏我们杨笛!”老师看场面有些失控,强行将杨笛妈妈推出教室,被恰好追上的保安一同控制,教室里教室外都乱成一团。杨笛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冲出了教室,江月追了出去。
杨笛在大街上跑啊跑啊,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跑到什么时候。但她就是不愿意停下来,即使直跑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咳嗽不止。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吧,跑到时间的尽头才好呢。杨笛在前面跑,江月在后面追,直到杨笛实在跑不动,江月才捂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跟上。
“下、下......学期......的......运动......会......你......上......”
“我......还......有......下.....学期......吗......?”
两个女孩相对着又咳又喘,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冒金星。她们互相搀扶着,慢慢的朝前走着,以缓解刚才的长跑带来的不适。身体渐渐的缓解过来,杨笛脑子也跟着清醒,刚才的屈辱感又蹦了出来,好像在对杨笛吐着舌头扮鬼脸。杨笛的眼泪簌簌直流。
杨笛:“那是我妈,你大概不相信吧?”
江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拍着杨笛的背。
杨笛:“我妈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学老师,她就是一个给人打工的保姆。小的时候,别人都说我长得漂亮,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妈妈听了很高兴。她很看重我,要好好的培养我。我爸重男轻女,总想让我妈再生个弟弟。我妈不同意,后来爸妈就老吵架。这些年,妈妈省吃俭用给我买钢琴,让我学舞蹈,妈妈说,我长大就会明白。”
杨笛:“我从来都不知道妈妈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就只能无条件听从她的安排。谁让我是那个剥夺了妈妈幸福的孩子呢?有时候,觉得妈妈是对的;有时候,又觉得不好。我也说不清......”
江月:“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下一章】二十、想念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