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不如意之事机，不入耳之言语，纷至迭乘，余尚愠郁成疾，况弟之劳苦过甚百倍于阿兄，心血久亏数倍于阿兄者乎？弟病非药饵所能为力，必须将万事看空，毋恼毋怒，乃可渐渐减轻。蝮蛇螫手，壮士断腕，所以全生也。吾兄弟欲全其生，亦当视恼怒如蝮蛇，去之不可不勇。

【我读】不如意的事，不顺耳的话，多了，我都受不了，何况比我辛苦百倍的你？你现在的问题不是不是药物能解决的，必须做到万物皆空，不恼不怒。被毒蛇咬了收，就要壮士断腕，才能保命。恼怒就像毒蛇，必须果断切除。

【原文】弟信于毁誉祸福置之度外，此是根本第一层功夫。此处有定力，到处皆坦途矣。

【我读】你来信说将毁誉祸福置之度为，这是第一等的功夫。能做到这一点，任何事都会顺利。

【原文】天下之事理人才，为吾辈所不深知不及料者多矣，切勿存一自是之见。

【我读】天底下的人和事，我们不知道的不能预料的太多了，不能有太多固有的成见。

【原文】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我读】我们只需要自强，而不去追求胜人。如果只想着争强好胜，不说能不能胜得过，就算能强一辈子，也不是君子应该追求的。

【原文】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余庚戌、辛亥间为京师权贵所唾骂，癸丑、甲寅为长沙所唾骂，乙卯、丙辰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盖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弟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

【我读】遇到困难，真是自我磨练、自我提升的时候。李申夫说我受了气从不说，一味忍耐，只求自强，谚语说“打破牙齿和血吞”，这是我的诀窍。庚戌、辛亥年间，我被京师的权贵们唾骂；癸丑、甲寅年间，被长沙官场所唾骂；乙卯、丙辰年间被江西官场所唾骂；还有后来的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打落牙的时候很多了，没有哪次不是和血吞下的。弟来信中常常怪运气不好，这不像是好汉说的话，只有一个字都不说，咬紧牙关，慢慢图谋自强才行。

【原文】兄自问近年得力，惟有一悔字诀。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故自戊午至今九载，与四十岁以前迥不相同。大约以能立能达为体，以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

【我读】我自问这些年以来，我最有体会的就是悔。我以前自认本领大，能屈能伸，可进可退，看不得别人有不对的地方。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后，才明白自己没啥本事，看谁都会去看别人的长处。从戊午到现在九年，我跟四十岁以前大有不同，把能立能达作为根本，不怨天尤人。立，就是能解决问题，达，就是能团结他人。

【原文】袁了凡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另起炉灶，重开世界。安知此两番之大败，非天之磨炼英雄，使弟大有长进乎？谚云：“吃一堑，长一智。”吾生平长进，全在受挫受辱之时。务须咬牙励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苶然自馁也。

【我读】袁了凡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另起炉灶，才能有新的世界。这两次大败，或许就是要上天对你的磨练，为了让你更有长进。谚语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这辈子真正的提高，都是在受挫和受辱的时候。必须要咬紧牙关，打起精神，不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