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318国道旁伸出一条柏油马路,探入仙桃市的腹地,修这条路的时候我大概只有四、五岁,屋子后面整夜的机器轰鸣,刺鼻的柏油味熏得人头晕脑胀。我们住在丰乐乡边上的砖瓦厂里,我的父亲是烧砖的技术工,在窑上做车间主任。他在厂里为我母亲谋了伙食堂炒菜工、库管一类的清闲职位。
马路这边有一个池塘和一排职工宿舍,另一边是砖瓦厂的库房、伙食堂、办公室和干部宿舍。我们有时候住职工宿舍,有时候住干部宿舍。伙食堂顶头的土台阶上是一间三开的房子,我顶顶喜欢的就是巧云嬢嬢了,她嫁给我的赐玉叔叔后,他们就住在那里。赐玉叔叔出差的时候,巧云嬢嬢就来我家,问过我母亲,接我去陪她。她身上香香的,被子里也香香的,我躺在床上,等她洗澡,往往等不到她我就睡着了。砖瓦厂还有另一个女孩叫印芳,与我同年级,她也想去陪巧云嬢嬢家。巧云嬢嬢就拿出一床被子给我俩盖,可是等我第二天醒来,我仍然在巧云嬢嬢的怀里,不和印芳一个被窝了。有一次早上醒来,我发现我自己躺在被窝里,赐玉叔叔光着膀子睡在巧云嬢嬢的被窝里。我回家告诉我母亲,我母亲红了脸,举起拳头要打我。
马路上有个卖甘蔗、西瓜的小摊,摊主是个戴草帽的中年妇女,她把甘蔗削好去皮儿,砍成一截儿一截儿,大约一尺,搁在水桶上,一毛钱一截儿。我经常在摊子边上晃来晃去,馋得不得了。印芳告诉我们说捡摊主扔掉的甘蔗颠儿也是可以吃的,她还吃过。我便也捡了来吃。我母亲大约是看见了,便给了我两毛钱让我去买甘蔗吃。我拿了钱去摊主,她问我要买哪一根,我便挑了一根竹节修长的,吃起来也不觉得甜,跟捡来的甘蔗颠儿差不多少,也是一股子酸味儿,后来我便不馋了。其实竹节越长的越靠近甘蔗颠儿,越不甜,摊主儿的一个小心眼治好了我的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