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天里最暖的时间,太阳光撒在街边人行道的积雪堆上一片波光粼粼。她一个人走着,头低着,背微驼。驼背的毛病打她年轻时就有,为这事她妈没少唠叨她,甚至在不经意间给她后背一掌,打得她又气又怕。
半年前她退休后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这个北方的边陲小城有她十八岁以前的全部记忆。她很庆幸由于经济的衰退这里在三十多年间居然没有太大变化,她更庆幸在父母离开后她留下了他们的房子。儿女们早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之间的距离从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儿子从断奶起好像就跟爸爸结成同盟,女儿即使在叛逆期也喜欢她搭配的衣服但却从不跟她分享校园里的小秘密,她们似乎并没有更多的所谓母女默契和共同语言。不是她不疼爱他们,她从自己父母那里获得了太多的爱,这份爱让她半生负重前行,直到满头白发依然沉浸在思念中,无法自拔。她在刚为人妻的时候就有种想法,从她孩子落地的那刻起她要把母爱藏起来,很畸形,对她自己更残忍。先生也先她而去,当初她毕业留在北京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来来往往,后来她又回归了一个人。
年轻的时候她不太爱当众讲话,人一多她就会紧张,但私底下她很健谈。而如今,她话越发少了,回到这里以后,她几乎不说话了,当然,也没有人跟她说话。女儿的电话每两周来一次,没有太多的家常,性质更像确认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