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医院的走廊长得像一口枯井。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夜风,刺得鼻腔发疼。我攥着那张边缘已经起毛的存折,指甲在“陈*琴”三个字上掐出一道月牙形的白痕。247 万——我妈用老房子换来的全部身家——此刻正隔着一层薄薄纸面,对我发出无声的嘲笑。
一、把存折塞进我手心的那只手
婆婆是在腊月二十八下午被送进急诊的。
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两周。
我赶到病房时,她正靠在床头喝粥,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像是要去开一场老姐妹的茶话会。
周岩在走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焦躁:“……利息能不能再缓一缓?我妈这情况……”
我推门进去,婆婆抬眼看我,浑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奇异的亮。
“晚晚,来。”她冲我勾勾手指,腕上还留着留置针,青紫一片。
我蹲下去,她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掌心——一张红褐色的存折。
“别告诉岩岩。”她声音轻得像风里的烟,“密码是你生日。”
我还来不及问,周岩已经推门进来。婆婆立刻闭上眼,假装睡着,只留下我掌心里那一点滚烫的重量。
二、存折里的秘密
回到家,我打开台灯。
第一页,开户日期是三年前,户名:陈素琴。
余额:2,470,000.00。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247 万,正是我妈老房子拆迁时打进我卡里的那笔“首付款”。
当时周岩说:“老婆,先别买房,我有个内部理财,年化 15%,一年后我们直接换学区房。”
我信了。
三个月后,理财暴雷,周岩说平台跑路,钱拿不回来。
我哭过、闹过,最后认了命。
可现在,这笔钱好端端躺在婆婆的账户里,还生了 5 万多的活期利息。
我打开电脑,登录网银,打印流水。
每月 5 日,从我的卡转出 5 万到“陈*琴”;备注栏空白。
时间跨度整整 41 个月。
最后一笔,停在上周。
我的手指开始发抖——周岩一直在骗我。
三、深夜对峙
我等到周岩回家。
他身上有酒味,领口还沾着口红印。
我把存折摔在他脸上:“解释。”
他先是愕然,继而暴怒:“你翻我妈东西?”
“247 万,我妈的拆迁款,为什么在你妈账户?”
他扯松领带,像甩掉一条勒住脖子的绳子:“那是我妈救命钱!她不想拖累我们!”
“所以你就偷我的钱?”
“什么叫偷?夫妻一体,你的不就是我的?”
他眼神闪烁,声音却越来越大,仿佛吼声可以掩盖心虚。
我冲进厨房,拎起菜刀:“今天不说清楚,谁都别想睡。”
周岩被我的疯劲吓住,终于吐出一半真相:
半年前,他挪用了公司公款炒期货,爆仓,倒欠 250 万高利贷。
债主叫“阿坤”,是婆婆年轻时在纺织厂的徒弟。
婆婆知道后,拿自己的存折做了抵押,条件是:每月还 5 万,一年内结清,否则收房收命。
“我怕你跟我离婚……”周岩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手里的菜刀“咣当”掉进水池,砸碎了一只瓷碗。
四、病房里的铁盒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医院。
婆婆的病床空了,护士说刚推进抢救室。
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一个生锈的月饼铁盒。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病历、一张手写协议,还有一张七寸照片。
照片上周岩 8 岁,被婆婆抱着,母子俩笑得像两朵向日葵。
协议写在学生作业本的撕页上:
“今收到陈素琴 247 万元整,用于替子周岩偿还债务。若一年内未能还清,房产任由处置。立据人:阿坤。”
落款时间,是半年前。
我攥着那张纸,指甲穿透纸背。
原来,婆婆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也知道儿子的窟窿。
她选择用余生最后的尊严,去换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不被剁手。
五、拔掉的氧气管
傍晚,婆婆醒了。
医生说她求生意志很强,但肺部已经像破风箱,随时会停。
我守在床边,她示意我靠近,拔掉氧气管,用口型说:“别怪他,怪我宠坏了他。”
我哭得喘不过气。
她抬手,想替我擦泪,却只摸到空气。
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
婆婆的眼睛没闭上,像是要再看一眼她的儿子。
六、葬礼与清算
葬礼很简单,婆婆生前交代的:
不办追悼会,不收礼金,骨灰撒在厂区的老槐树下。
那天,周岩跪在树下,哭到干呕。
我穿着黑色大衣,像一块冰。
回家后,我把 247 万连同利息,一分不少打回我妈的账户。
然后打印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
周岩红着眼:“晚晚,我妈用命换回来的,你就不能……”
我打断他:“她用命换的是你,不是我。”
七、尾声
离婚那天,下着小雪。
我把婆婆的旧存折留在民政局门口的垃圾桶上。
风吹过,存折翻开,像一片干枯的银杏叶。
我回头,看见周岩站在雪地里,手里攥着那张七寸照片。
我忽然想起婆婆最后一次清醒时,对我说的另一句话:
“晚晚,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婆婆,但绝不让他做我儿子。”
很长一段时间,我夜里会梦见婆婆。
她坐在纺织机前,脚一下一下踩着踏板,说:“布要织得密,人才不会冷。”
醒来时,枕边是湿的。
我终于明白,247 万不是钱,是婆婆用最后的体温,替我们织的一张网。
可惜,网住了债,没网住人心。
别让爱你的人,为你的错误埋单——这句话,我写了三遍,贴在床头。
愿每一个读到故事的人,都能早点看清: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出轨,而是把亲情当提款机;
最痛的背叛,往往裹着最软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