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无名山，无名山上有座观。此观有名，名曰：‘有座观。’ ”
但听此名，堂下闻者皆嬉笑，怎么听都是个香火寥寥的无名道观。许又是哪家狐狸，哪家道士。换家楼子听吧。
说书人将折扇展的“呼啦啦”响：“在座诸位静静心，这‘有座观’没听过，可听过‘灵霄观’！”
“自然是听过！ ‘灵霄观’又作‘凌霄观’，是当今四大修仙名门之一，位列紫荆宫之下，弥生寺、弯月楼之上，可是无人不知而无人不往。”
“灵霄观下设五处宝殿，其中灵霄主殿为历代掌门所主持。此外，还有无为殿、青囊殿、成均殿和长养殿。”
“哎呦，五年一次的试炼这不就要开始了嘛，我家阿虎今年就准备上山，测测天资，他要是被选中成了仙，我老张家也算仙门了，哈哈哈！”
“别他娘的臭美了，还仙门，阿虎上去也就去个长养殿劈柴吧。”
“嘿，你他娘的……”
眼看就要打起来，角落里却传来一句格格不入的论调。
“听说各殿主都是美男子呢！”
……
……
……
架没干起来，但一群老爷们儿显然对殿主好看与否不感兴趣。瞥了发声的青年一眼，兴致勃勃道：
“还有成均殿的的仙姝们，嘿嘿嘿，沈白这个师尊真是好福气！”
“人家沈仙师，叫沈远白，名字都叫不对还敢嚼人家舌头。”
底下人七嘴八舌的凑着话，说书人本想凑个火爆话题吸引众人，却眼见着大家越聊越远，终于得到一个大家津津乐道的话头，连忙拍下惊堂木。
“今天啊，我们就讲讲‘沈仙师下凡解难，众仙姝献身还报’。 ”
明明还是狐狸道士、才子佳人的本子，可换了仙姝仙师的名头大家的兴致却来了，一个个坐下来添茶吃果子。
“话说，成均殿主沈远白得道多年，本在天宫逍遥自在，却不忍看人间疾苦，自请下凡。这一日，……”
小满听着说书人絮絮叨叨，捏着拳头出了茶馆。她本家境富裕，可怜爹娘被一妖物所害双双殒命，只剩她一个孤女。亲亲叔父表面帮扶料理丧事实则是来侵吞财产。她憋着一口气，女扮男装偷跑出来，用尽盘缠赶到灵霄山就是为了这五年一次的试炼。她要拜沈远白为师，学法术，为父母报仇夺回家产。
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以前听父亲说过，凌霄殿作为修仙门派，以同心共济天下为训，其中的沈仙师不侮矜寡，不畏强御，不吐不茹云云。虽然听不懂爹爹在说什么，但总归是一个大好人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她看过沈远白的画像，煞是好看。这茶楼的先生却将沈仙师说得像是个好色风骚的公子罢了。
她实在听不下去，只得向外走去。五日后，就是试炼之时。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拜到沈仙师门下。
五日匆匆便过，小满在客栈里也听了不少灵霄门派的事。
世人虽称灵霄观为“观”，实则是一修仙门派。原这灵霄山派就发家自这无名之山的小小道观。在几代修士发奋之下，派中出了数位金丹殿主，更有两位元婴期掌门，凭此名噪天下。
不久便有传闻说这“有座观”位处紫薇星之下得天地精华，是天选宝坻。又有传闻说这山山峰陡然，是文曲挥笔时洒下的滴墨。众说纷纭，真假难分，可灵霄山却拜此得名。遂乎，无名之山亦有名，破落道观也翻身。上山的人络绎不绝，测验天资灵根，以求拜师修炼，踏云成仙。
虽门派壮大如火如荼，为敬祖师，门派的院落几番修缮改建，旧时道观虽早已不见，“有座观”的牌匾却仍正正当当挂在门楣上。但这观的名讳实在愁人，遂世人常随山名唤观为灵霄观。几个百年过去，倒少有人知这牌匾的由来。
小满想起前几日的说书人的话，他倒还算知道些东西，也不完全是胡说。
而今在位的，正是第十代掌门萧远渊。这位掌门年少成名，如今已到金丹后期，有望成为灵霄殿下一位元婴修士。
小满乌七八糟听了满耳朵，但还是决心要投入金丹中期的沈远白门下。
跟着人群哄哄的上了山，她却有些傻眼。她本想拽着仙师的衣摆，哭诉一番，表明心志。可现实是众人分堆站在山上一片空地上，根本见不找仙师的面。爬上山，又站了半日，脸被晒红了，头发也被山风吹乱。
她只觉嘴唇干裂，等了一下午，发现所谓的试炼就是……跟着前边的人排队摸一块石头。
“还算有天资。”石前指引的人面无表情的向右一指：“去那边排队。”
她又和少部分人站在了一片树荫下。
“捡米粒，日头落下前，捡够五百的，到我这来验。”
她这才发现，地下撒了一地的碎米，一粒一粒落在地上，混在一起的还有不少白色的碎石。
捡米粒看似简单，一次却只能捡一粒儿，夹在碎石中更容易捣混。眼看时间不早，小满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着性子捡。她捡的头晕眼花，没抬头却能感到身旁的人渐渐少了。她没想到，卡掉大多数人的不是爬山和等待，而是一粒一粒的米粒儿。日头落下，她不停歇地捡，只堪堪捡了两百来粒。
日落，通过试炼的三个人连欢呼也顾不上，只在地上躺尸。
“剩下的人回吧。下次再来。”过来几个穿校服的人将那三个人抬走了。
她忽地跪在地上，一口气未喘匀，剧烈的咳嗽起来。残阳似血，大滴的泪往下淌……
“爹，娘，孩儿无能……”小满心中悲苦，体力早已透支，失去信念支撑终于昏死过去。
“我要她。”远处高台上，有一男子向试炼场一指。
“可是师弟……”
“我就要她。”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