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子京
1.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手表慢了十分钟，程颜是不会遇见汪睿的。
那是国庆节假期的前一天下午，当公司里的同事都沉浸在即将放假的喜悦之中时，程颜默默地给前男友发了一条微信：“晚上五点半，公司对面便利店，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对方冷漠地回了一个“哦”字，程颜皱眉把手机扔回包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对面桌的同事问程颜假期打算去哪里旅游，程颜随口说了一个地方，同事的脸上立刻露出羡慕的表情。她客套地笑了一下，眼神却始终没能从自己的手表上移开。
苦苦熬了两个小时，终于下班了。程颜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电梯，在手表的分针指向“6”的时候慌忙跑进便利店，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
“放我鸽子很开心是吗？”前男友在电话里说道，“程颜，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可是现在明明……”程颜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抬头看了看便利店墙上的钟，“不是吧？我的手表竟然慢了十分钟！”
对方此时早已挂断了电话，程颜气得直跺脚。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美女，如果不买东西的话，麻烦让一下，我想结下账。”
“结账结账结什么账，不懂得什么叫先来后到吗？”程颜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正好找到了一个替罪羊。
“可是……美女，我赶时间啊。” 汪睿一脸无辜地说道。
2.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过这样一段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走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这是程颜最喜欢的一段话，没想到，却在自己的身上应验了。
国庆假期，失恋的程颜一个人在家里闲得无聊，高中时的好友打电话过来，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KTV。程颜觉得出去透透气也好，便顺势答应了。
包厢里，摇晃的灯光闪得程颜一阵心烦。她低头喝了一口酒，再一抬头，汪睿却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汪睿，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好友向程颜介绍道。
“那天便利店站在我前面的那个美女？”汪睿似乎比程颜更快认出了对方。
程颜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啊，那天我……”
“和男朋友吵架了嘛，看得出来。”汪睿接过程颜的话说道。
“前男友。”程颜连忙纠正。
“哦。”汪睿对这个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绕过程颜，俯身拿起麦克风，和好友走向另一边唱起了歌。
没有人会对一个仅仅打过两个照面的女生的感情史感到好奇。程颜苦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喝闷酒。
3.
那天KTV聚会后，汪睿建了一个微信群，把他们都拉了进去。隔天，他加了程颜的微信，说自己不小心多买了一张电影票，问程颜愿不愿意一起去看。
“他不会是想追我吧？”程颜在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感到十分意外，但是她很快就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她从不觉得自己的长相能够令男生一见钟情。
假期的电影院显得格外热闹，汪睿左手抱着爆米花，右手拎着可乐，坐在检票口旁边的休闲椅上等程颜。
大约五分钟之后，程颜穿着一件长款格子衬衫从电梯口那边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看着手机。
“有事吗？”汪睿感觉程颜有点心不在焉。
“没事，”程颜低声说，“帮我个忙，一会儿如果有个男生拉着一个女生过来搭讪，你就说我是你女朋友。”
“前男友？”汪睿忽然笑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程颜红着脸问道，“你到底帮不帮吧？”
“帮，”汪睿连忙答应，“你就放心吧。”
好在直到电影散场，程颜的前男友也没有出现。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程颜长出了一口气。汪睿见程颜这副样子，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他在你心里很重要吧？”
“嗯，”程颜忽然鼻子一酸，“只可惜我在他心里并不重要。”
4.
程颜的前男友是她的初恋，也是她从高中时就一直暗恋的人。高考之后，两个人虽然分隔两地，却从未断过联系。大三那年，他的初恋和他提出分手，程颜趁虚而入，表白成功。然而甜蜜的日子并没有太久，他很快移情别恋，和一个程颜觉得并不算优秀的女生在一起了，甚至连分手也没有亲口对程颜说过。程颜一气之下扔掉了他送给她的所有礼物，却唯独那本《挪威的森林》，一直没舍得扔掉。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一起买的，扉页上还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和生日。
然而就在国庆节假期前几天，程颜从朋友那里听说前男友已经订婚了。珍藏了这么久的纪念品，在一瞬间忽然失去了意义。可是程颜还是舍不得把它扔掉，于是在国庆节假期的前一天，她给前男友发了一条信息，打算把这本书当面还给他。
没想到阴差阳错，程颜本想就此给这段恋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却因为手表慢了十分钟，被前男友误认为自己故意设计捉弄他。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件事，她竟然偶遇了自己高中好友的新同事，并且第一次和前男友以外的男生看了一场电影。
那场电影之后，汪睿常常在微信上找各种话题和程颜聊天，也经常约程颜出去喝咖啡。就算对感情再迟钝的人，心里也不会不明白，这正是一个男生热烈追求一个女生的节奏。
只是每当汪睿主动向程颜表达好感的时候，程颜总是闪烁其词。老实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程颜也不是对汪睿没有好感，但是每次当她觉得自己对汪睿有那么一点意思的时候，她就会在心里暗自将他和自己的前男友作比较。每次这样比较下来，程颜总会觉得汪睿并没有前男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对她那么好。回忆总是比现实甜美诱人，纵然汪睿对她千般好，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心里的那个幻象呢？
5.
时间很快，到了程颜的生日。汪睿本想带程颜去吃西餐，却又觉得诚意不够，于是临时向一个厨师朋友学了几招，决定自己亲自下厨。当汪睿告诉程颜晚上六点到他家吃饭的时候，程颜着实有点惊讶，她觉得自己和他还没有熟到可以到对方家里做客的程度。
鲜花、蛋糕、烛光，虽然是在家里，汪睿却布置得比西餐厅还要浪漫。程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承认，自己在这一刻被感动了。
“许个愿吧。”汪睿坐在程颜的对面说道。
程颜轻轻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前男友的模样。
“许的是什么愿啊？”汪睿见她睁开了眼睛，笑着问道。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程颜不想破坏气氛。
“那你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吗？”汪睿紧接着问道。
“不是只有过生日的人才能许愿吗？你今天又不过生日……”程颜笑道。
“我许的愿是，希望程颜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汪睿忽然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程颜被他的问题卡住了喉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半晌，她低声说道：“汪睿，我不配做你的女朋友。”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汪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
“嗯，”程颜点了点头，“我不想骗你。”
窗外猛地吹进一阵风，客厅里的风铃叮铃铃作响。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6.
半个月后，总公司传来消息，急缺一名管理人员，程颜自告奋勇。她想借这个机会重新开始，去另一座城市闯闯。
离开这座城市那天，汪睿一直把她送到了航站楼。进门的时候，汪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程颜，你如果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后悔是一定的，”程颜笑着说，“可是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几件无悔的事情呢？”
程颜心里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许再也不会遇到像汪睿这样不夹杂任何功利心、只想单纯地对她好的男生了。
可是她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在她彻底忘记前男友之前，她不想和任何人开始一场莽撞的恋爱。爱情里的三心二意，往往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导火索。她现在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心，她不想用这样三心二意的自己，去敷衍那样一心一意的汪睿。
也许爱情这件事是最讲究先来后到的，程颜常常想，如果自己高中时遇见的那个人是汪睿而不是前男友，又或者自己在遇见汪睿之前从没有谈过一场恋爱，那么她和汪睿之间，是不是就会多了很多可能？
然而生活总是事与愿违，他偏偏出现在她旧情难忘的时候，而她并不想让他成为自己心中前男友的替代品，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抵达重庆的时候，那里正下着小雨，接机的同事贴心地帮程颜把行李一件一件放到后备箱里。雨中的空气有些湿润，带着一点泥土的气息，程颜站在汽车旁，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手机响了一下，程颜从包里拿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重庆的火锅那么好吃，我会常常来吃的。”
文/黄子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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