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对世界有印象开始，我就已经看到他了。母亲说，在她小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这个人二十出头的时候，闻名于各个村子。他学习成绩非凡，英俊潇洒，体育也十分出众，以至于引起了镇长的关注，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但有天，情人消失了，传奇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行为怪异的人。

他现在依旧身材魁梧，带着一顶黑色平底帽，但却遮住额头。披着一件厚厚的藏青色外套，宽大的灰色裤子，一双解放鞋，彷佛来自解放初期。

五十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身影常常出现在周围各个村子的路上，他从不抬头看人，他的头就那样，低下快五十年了。

但隐约可以看见他的目光，很忧郁，很迷惑，他在思考，眉头紧锁，却波澜不惊。

那天，他掉进一个很深的茅坑，确切来说，是一个较大的化粪池，不知过了过久，才被人发现打捞。

自那一天起，他就成了这副样子。也许是他吸入太多沼气，精神失常。或太羞耻而导致心理障碍，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成了这样。

能怎么办呢，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人说他们家命不好，注定的。

他就常年缓慢地踱步，在大路上，在小路上，在河边，在田野里。在他身上，什么都没变，一样的着装，亘古不变的姿势。人们早已忘记了他的长相，他的胡子早已爬满他的脸。甚至他的手，除了他的家人，也没人见过，因为一直藏在大衣下面。暴露在空气中的，只有那双永远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的眼睛。

他忧郁迷惑的目光在什么地方呢，反正没有聚集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快五十年，没有和人对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