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風雨綫 时间/ 2016年12月25日
刚刚,简友在我12月23日的涂鸦小文《这些年,妈妈和她做的鞋》中评论说“小时候,每年外婆都会给我做,特别怀念”,我知道她强调的是“怀念”。而我却忍不住回复了句“你是幸福的孩子,外婆是幸福的外婆。而我,记忆里,没有外婆的影子”……说真的,当怀念都不知道怀念什么,这是不是也是种莫大心酸呢?
跟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我的外婆,记忆里的诸多记忆都是听来的,当然,大多都来自妈妈,妈妈讲她的妈妈,真实度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无论妈妈讲得再多,家里没有一张外婆的照片,八十年代的摄影技术并不发达,估计外婆生前他们谁也没有顾虑到那么多。因此,我脑子里构建外婆形象时,只有外婆的名讳和听来的一些故事,不断组合,想象着外婆在故事里的样子、动作和神态,可她的脸总是模糊的,常常想象不出外婆的样子来,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据妈妈说,她十一二岁时,外婆就开始生病,起初,还能硬撑着下地干点活儿,身上和手上没劲儿,常常是老半天干不了多少。后来,没法硬撑了,只能卧病在床,有时还得住院,总之,地里的活干不了了,家里的三个孩子也顾不上了,家里的工分也没法管了,年终补钱就只能补钱了。外公是个石匠,手艺也相当好,那时又是个石匠职业吃香的年代,于是,外公常常带着最小的舅舅出门在外,听说那个年代的外公不太喜欢女孩儿,作为老大姐的妈妈,承担起了家里的责任,看着妈妈挑粪浇菜、背红薯、挑水做饭,看着妈妈早上牵完羊再去上学再天天因迟到被罚站,她的妈妈,我的外婆,恐怕只能声声叹息……
外婆一病就是好多年,除了静养,大家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了我,家里条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拮据,大山村里,除了起早摸黑,除了面朝黄土背对苍天,除了双手磨成老茧,除了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看老天爷的心情吃饭……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外婆家和我家离得不是特别远,如果分贝够高、嗓子够亮,扯着嗓子吼,是可以应答的,毕竟那个时候,九十年代之初的农村,并没有楼上楼下电视电话。每次去外婆家,只需经过一截泥泞的乡村公路,然后经过一片不大的小树林,树林间的路全是石头制成的阶梯状,需爬坡上坎,当然,这些是慢慢长大的我,看到的景象。
听妈妈说,那时几个月大的我,因为她和爸爸要下地干活,清晨时分,就背我到外婆那里去,整天由外婆看着我,晚上时,又背我回家,那条爬坡上坎的路,他们应该是行走了无数遍的。我想,那时的外婆,身体状况应该是略有好转的,只是,我记忆里,什么都没有……
确切地说,在外婆离世之前,大多时候,我都是外婆带的,虽然记不得,不过也是幸福有余。我是腊月生的,外婆是农历二月走的,正好我一岁多,走路还摇摇晃晃,不够稳当,由于老喜欢满地乱爬,所以学会走路就会比其他小孩儿慢很多。外婆临走之前,来我们家玩了几天,看了我,还让幺姨抱来比我小几个月的表弟给她看看,回去没多久,外婆让外公他们召集了她想见的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被她带了,饱受十几年病痛折磨的她,最终,还是走了……
妈妈告诉我,后来,每次去外婆家,一岁多的我,老喜欢拉着她,去外婆生病时躺卧的床前,然后,翻翻被子,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最后,摊摊双手,撅着嘴巴,看着妈妈说:“哦!没有了……”我想那时候的我,是想说外婆没有了,可是,我还没能学会说整句和外婆相关的完完整整的话。
小孩儿,总是容易淡忘的,后来,便不找了。或许,也是妈妈有意为之,她给了我一种寄托。在我四五岁时,每当看到蝴蝶,各类蝴蝶(在我们的方言里,蝴蝶叫飞蛾),飞到我跟前,飞到我家里,我就追着她们喊“飞蛾外婆,飞蛾外婆”;有时,还跟隔壁的伯母、其他小伙伴介绍“那是我飞蛾外婆,莫赶她走哟,更莫弄死她哟”;有时,被人欺负了,还对小伙伴放狠话“我让我飞蛾外婆晚上来吓你们”……
慢慢长大,邻居们,有时常常因为我的“飞蛾外婆”逗我,笑我。我只是一笑置之。其实,邻居的姐姐真幸福,她的外公外婆很慈祥,老喜欢来她们家玩,老喜欢逗着她玩,看着邻居姐姐的外婆,我真的是羡慕的吧……不过,我想我的妈妈,面对她的妈妈——我的外婆时,比我更难受吧,而面对我那句“飞蛾外婆”,她的心情如何呢?她没主动说,我也没有主动问!
后来,我再也没有喊过“飞蛾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