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

那天普查人口时,需要在小程序上填写在外务工人员的所在地址,必须具体到区一级的。比如说xx省xx市xx区。

于是,我微信给晓菲说,我帮村里普查人口呢,让她把地址给我说一下。

很快的,晓菲就回信说,她就在家里呀,后面还带了一个笑脸。

我愣了一下,问她啥时候回来的?她说回来两三天了。我说,回来就好,让她先忙着,过两天好去她家里串门去。她说好哩!依旧发了一个笑脸过来,我似乎就真的看见阳光下她灿烂的笑脸神采飞扬。

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晓菲这次是生了气离家出走,去苏州打工的。她的小女儿还不满一岁呢!若不是生气,她才舍不得丢下三个孩子,跑那么远的地方打工。

那么晓菲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又为什么离家出走呢?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晓菲比我小七、八岁,今年顶多三十六七岁。和很多像我一样碌碌无为、不加修饰的农村妇女不同,晓菲算是个能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很是聪明。不仅人长得漂亮,待人接物也很老到,见人不笑不说话。而且能歌善舞,她本来就是一位幼儿园老师,有快十年的教龄。前几年实在是干烦了,才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在家相夫教子,闲时也打打零工。

你是没见过她本人,真的是伶牙俐齿,手脚麻利,干什么像什么,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有时,村里的妇女出去打零工,都是她带头联系活计。那年我们镇上出社火,她做为总指挥,飒爽英姿的,引得满大街的人围观,还上过我们市电视台的新闻呢。

就这么一个要模样有模样、有能耐有能耐的人,日子却也过得不怎么舒心。

晓菲的老公涛子,是村里出了名的火暴脾气的主儿。而且晓菲的婆婆、涛子的妈,也是个很厉害的角儿。

说到这儿,世上可真是啥人都有。这晓菲的婆婆,也不是个一般人。她婆婆今年六十出头吧,人高马大的,不爱做饭、做家务,就爱在地里头忙活。谁家的地和她家的做邻居,她可是寸土不让,而且敢跟村里的男人干架。连说带骂的,有些男人都怕她,很强势。晓菲的公公在世时,她甚至当着媳妇的面打自己的男人。她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说到这儿,你肯定会猜出来,晓菲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呢?

前段时间,晓菲带孩子,做饭晚了些。她婆婆从地里回来,嫌她饭没煮好,可能还有其他事吧,就吵起来了。当时涛子没在家。

据晓菲的大女儿说,晓菲的婆婆骑在晓菲身上,掐住晓菲的脖子,把晓菲都掐得昏死过去了。她女儿才哭着跑出来告诉人的。好大一会儿,晓菲才醒过来。

后来,涛子回来,不知道她妈妈又说了什么,涛子又打了晓菲一顿。第二天,晓菲就走了,去苏州了。

晓菲在苏州的那段时间,我和村里的人,经常在抖音上刷到她。她似乎换了一个人,衣服一天换一个样,描眉画鬓的,光彩照人,更像个漂亮的大姑娘。我们都有点羡慕,觉得那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模样。最起码,表面上看应该是这样子的。

当然,我们也看到了涛子的留言,让晓菲快回来,说孩子太小,离不了她。但晓菲没理他。

涛子的妈,一边抱着鼻涕拖得老长、小脸脏兮兮的小孙女,还一边粗声大气地说,她要让涛子和晓菲离婚,不要晓菲这个媳妇了。我们都背着她说,那让你儿子打光棍去吧,看谁还敢进你们家这个门,人家晓菲是瞎了眼了,才进了你们家这个门。凭人家的本事,走到哪儿没有好日子过呀?

但晓菲还是回来了。前几天我看见她时,她依然笑靥如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亲热地喊婆婆“妈”。要是我,我肯定做不到的。

我知道,晓菲是为了孩子。

其实,农村里,像这样的女人有很多。她们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忍受男人的粗暴,和不公平待遇。她们没有多少文化,看起来嘻嘻哈哈的,粗枝大叶的。你又怎么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没流过泪?没灰过心?

但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她们又信心满满地烧火做饭、扛着锄头下地了。苦点累点不怕,只要孩子们能幸福!

但愿,这人间的一切都值得!也不枉来世上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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