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文/上下来去

久旱盼下雨，文人多喜雪。从五更天起，老天就下起了雨夹雪，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也许和心情有关，自从十月里父亲的一场病，我的心情就像这多变的天气一样时好时坏。世上的人经常说，母子连心，其实父子也一样，也连着心。

人一旦生病，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饮食。父亲出院后，一直没有食欲。为了让父亲多吃点，我尝试过多种食物搭配。最终，我选定了其中的一个方案。

早起，以牛奶为主，辅以其他的营养品。晚饭，熬小米粥。这两种食物都是稀的，数量不限，能多喝点就多喝点。中午这一顿饭最重要。父亲愿吃素馅的水饺。我取大白菜上部的嫩叶，不用脱水，辅以豆腐、粉条，放点虾米，油用花生油，要注意放得合适，吃起来油而不腻，鲜嫩爽口为好。水饺出锅后，捣一盘蒜泥，滴上点香油，蘸着吃。数量上要有所控制。中等个儿的水饺，一顿吃十二个就可以了。吃多了容易撑着，吃少了，摄入量不足，走起路来腿没劲，精神头儿也会差。

父亲的这一进食方案，经过多次实践，我认为比较好。当然，也不是一成不变，隔三岔五也会熬点羊肉汤、鸡汤之类，换换口味。为了增加食欲，不断督促父亲多喝茶水，餐前多半小时饮水停止，这样茶水下行，胃部有了饥饿感，帮助进食。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父亲的饮食总算归于正常。拄了多日的拐棍也用不着了，走起路来，轻快了许多。说起话来又像病前一样，声音洪亮。

父亲病后的身体，也像这多变的天气，时不时地出点状况。刚刚调理好饮食，每天能够摄入身体所需的热量了，排泄又出了问题。今天已是第四天没排便了。天气好，父亲在室外走走转转，对排便有帮助；现在这老天，又是雨又是雪的，绝对不敢让父亲到室外去冒险。好在我们大家庭的晚辈中有从医的，经孩子指点，我披上雨衣，踩着水与冰雪的混合物，一擦一滑地外出，走上了为父购药的路。

听说，离父亲的小院二里多路，前面那个住宅小区的对面就有卖药的，我抄近路找过去。不错，那地方门面房很多，门挨门。各种各样的招牌都有，琳琅满目，千奇百怪。

有一个门面房的牌匾是:大眼睛。我想，这家门店的服务对象一定跟眼睛有关，就没有细看，走过去了。前面又有一家门店，牌匾是:君子好逑，门旁的墙上挂一灯箱，灯箱上写着:君子好逑，抬头看看楼顶上的霓虹灯，还是那四个字:君子好逑。这就有点意思了，来自《诗经》的这四个字，在这里竟一连重复了三遍。不过，他就是再有意思，怕是跟我购药扯不上什么关系。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这时灰蒙蒙的空中，雨雪仍在下，不过雨水和雪的比例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小雨加大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上顷泄下来。根据线索，我要去的药店应该就在附近，但我却看不到药店的影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迷茫的大雪中，有一家门店的牌匾模糊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牌匾上分明写着“天晴”两个大字。我正愁着找人打听，这时门缝一闪，从里面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站在门前的厦沿底下，昂着头看天。我问:小伙子，这附近有个药店，你能告诉我在哪？小伙子说:不是在附近，就在这，这就是药店。这就是药店？我又满腹狐疑地抬头看了看那匾额，果然，在天晴两个大字后面还有两个小字:药店，只不过在冰雪的覆盖下，字迹有些模糊。真不知道这家店主人是怎么想的，他竟突出了“天晴”这两个字而弱化了药店这两个字。

原来，这个和我说话的小伙子就是开店的主人。他很年轻，像是大学生毕业后自主创业的那类人。服务态度也很好。我从他那里化了十三块五毛钱买了一盒芦荟胶囊和一两番泄叶。临走前，我好奇地问了问那小伙子:那个“君子好逑”是怎么回事儿？小伙子回答:喔，你说的是那个“君子好逑”吗，那是个台球馆。原来如此！这都哪跟哪呀，一个开台球馆的，竟跟《诗经》中的“窈窕淑女”搞拉郎配，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也太富有想像力了。

我怀揣着刚刚买好的药，急匆匆的赶到家里，赶紧给父亲泡上。父亲接连喝了好几杯。这时外面刮起了西北风，天更冷了，雨已经停了，天上还飘着雪花儿。在我们的期待中，天上的乌云越来越薄，父亲的肚子，自从喝下番泄叶就一直咕咕地响，两小时后，终于有了好的结果，父亲的便秘结束。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心情豁然开朗。

西北风越刮越大，不一会儿，雪也停了，天空逐渐放晴，几日不见的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空。我又想到刚才购药的那个药铺，它的名字叫“天晴”，天晴来自一位文人的一句话:你若安好，我便晴天。这话说的太好了！我的老父亲，您若安好，我的心里一定会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2018年12月18日凌晨写于老家父亲居住的老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