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很古老了,古老到我忘记它是什么时候热闹起来的。
四处可见的是小吃摊,菜馆,还有人摆了一堆古玩在这里售卖,这条街上最显眼的是一个茶馆,也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
茶馆里很油腻,桌椅板凳上油腻到让别人觉得这是一个猪肉铺子,这里的主人是一个瘸腿老头,一个不爱喝茶爱喝酒,嘴里总是叼着烟袋的瘸腿老头。
那一天,天上飘着雨还夹杂着零星几个雪花,灰蒙蒙的天空压的人喘不过气。
这个茶馆的客人本来就少,那一天更是只有我一个,这种身处静地看闹市的感觉正合我意。
坐在门口抽着烟袋的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拎了一壶红茶放在了桌上,我不懂茶,老头也不懂,我看中的是环境,他看中的是有人说话。
我喝了口茶给他丢过去一支香烟,他笑着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咧嘴道:“小子发达了,不过老头子我抽不惯。”
“在你看来,什么烟都比不上你的大烟袋。”
他嘿嘿一笑,吧嗒了一口烟袋,“这茶馆我可能要关了。”
“啥?”我一愣。
“茶馆我要关了,然后回老家。”
“你还有老家?”我问道。
“当然咯,年龄越大了,就越想回去看看,这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得回去了。”他把烟袋放在板凳上敲了敲。
我没有说话,因为老头做完这个动作,一般就要讲故事了。
三十多年前,有两个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从南方来到了这里。
年龄稍长的叫萧嵘,喜欢喝茶,年龄小的叫秦升,喜欢喝酒,这两个人都是一身武艺,那个时候混黑道的人多,而他们两个硬生生在这个地方打出了名堂。
只不过在站稳脚跟后,两个人出现了分歧。
萧嵘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秦升想干黑活刀口舔血。
于是,两兄弟就这样闹掰了。
“后来呢?”我问。
“你别急。”老头又装了一锅烟。
那天晚上,秦升是在酒桌上提出这个要求的,两人喝到酣畅淋漓时,萧嵘气的摔碎了杯子。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秦升就走了,萧嵘别的不记得,只记得秦升当时眼睛流下了泪水,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这泪水的含义。
那天过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
萧嵘做起了生意,秦升去了外地,从低级混混做到了三把手,那几年,他的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
而萧嵘做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不过让他比较奇怪的是,一些黑道中人对他往往礼让三分,刁难别人,从来不刁难他。
他们再见的时候,是三年后。
萧嵘去外地谈买卖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打断了一条腿,在他被打的面目全非的时候,一伙人救了他,那伙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赶紧离开。
他当时破天荒来了一句,“秦升派你们来的?我要见他。”
那伙人一愣,什么都没说就慌慌张张离开了。
他忐忑不平的等到了晚上,那个熟悉的面孔才出现,只是这个时候的秦升已经奄奄一息。
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萧嵘知道了一切。
“哥,我的任务完成了,虽然出了点岔子,但能见你最后一面,值了。”
这是秦升最后一句话,当时的萧嵘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掐灭了烟蒂,猛喝了一口茶水,赞道:“好故事。”
他笑了笑没说话。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缓缓道:“你什么时候改喝酒了?”
“秦升没了之后。”
从那以后,茶馆再也没有开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