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章有中二情节……）

      我从噩梦中惊醒，喘着大气猛然坐起来，看向窗外，一行行水珠从玻璃上划下，又在下雨了。我一声不吭，拉起被子又躺了下去，黑暗中，我感到身旁凹下去一块。

      是大白，它轻轻窝在了我的枕边。

      我闷声说：“大白，又梦到她了。”

      隐约中听到大白叹口气：“会好起来的。”

      我嗯了声，没再说话，大白便也不多话，难得这样，它安静陪了我一夜。

      我从未想过这场灾难会波及到蓝溪，更没想到她的病情发展迅速到我几乎没做好任何准备她就离去了。直到现在，病床前的那一幕一幕我还清晰地记得。

      三天后，我和大白去看了看她。

      天上还是下着凉兮兮的雨，我穿着黑色的衣服，手捧一束花，那束花被我放在了墓碑前。

      “你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但是，现在不合适。”大白轻轻拉着我的裤脚，它的语气轻柔了许多。

      现在，不适合悲伤。

      我像定住了般一动不动，说道:“我真是太差劲了。”

      大白明白我在想什么，它走到我身边:“世间的遗憾事太多了，生命循环往复，却不可能事事不后悔。很抱歉，我没有像你那般的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我勉强笑了下:“我知道你不会安慰人，所以我自己可以应付。”

      大白点点头:“准备好了来找我。”

      “大白！”它就要转身离去前，我突然大声叫住了它。

      大白脚步一顿。

      “这场疾病我们一定会战胜的，那么多人失去了生命，活着的人无法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不是自己，但是，你告诉我，我们可以赢！”雨水砸在地上，起了雾，我看不清大白的脸。

      它说:“是的，我保证！”

      我突然哭了，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哭的狼狈不堪。

      他们已经无法控制住局势，疫情流行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谁也没有想到在印度尼西亚发现的小小微生物会因为一个研究员不小心的操作而造成如此大的灾难。落后国家和地区首先沦陷，起初，发达国家会派出医疗队援助，帮助当地人照顾病人，后来当疫情传播到欧洲国家，范围由难民区渐渐扩大到首府城市，有效抗生素的研制效率非常低下，一批批医疗队开始撤回本国，他们从重灾区带回了大量病患的研究样本，但似乎这并没有什么用。当药物不起作用后，总算有人想到了些在正常时期听来很是荒谬的办法，是的，会说话的猫，难道它们本来的天性不是抓老鼠吗？控制传染源，听上去不错的办法。

      快要被遗忘的猫咪终于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中，仍有许多人觉得荒谬，但全球刻不容缓的疫情以及未知的随时会降临的死亡，求生的渴望还是大过了怀疑。

      我想，这一天会在我们人类的历史上永远被铭记，这是第一次，经历了千万年血与火的厮杀，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我们有求于弱小数倍的生物，这场战争胜利的希望，以奇怪的方式交付到了其他物种身上，荒唐的历史，真实的历史。

      我突然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说英雄太为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仅仅是做了一个发言人该做的事。电视演说直播的时候，我在台下众多记者中看到了一脸沉郁的乔勇，他的脸色很憔悴。

      人生真是戏剧化的，我觉得在人类已经绝望之际，他们的赌注下的太大了。我无法描述看到的场景，就像我无法描述得知蓝溪去世那刻的心情一样，虽然我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点点滴滴。有时我强烈地渴望着，这一切快些结束吧，不管结局是好或是坏。这个故事，荒谬又真实。

      誓师大会？我一边收拾一边默默抱怨着，大白这家伙越来越像一些无聊的人类了，非要一场激情的演讲来炫耀下自己卓越的口才和出众的领导力吗？我想起了自己高三时校长的百日动员会，大部分学生都坐在下面无精打采地抠着操场上的假草，结果大会一结束，清洁阿姨就找校长告状去了。

      如果有摄像机实时转播，我敢打赌，场面一定极其震撼，我坐到高台上的时候，被下面的场景差点惊掉了下巴，我结结巴巴地对大白说着:“这这这……”

      “这就是此次出征的军队，是我的子民！”大白昂首，不无得意地说道。

      “太壮观了，”我感叹道，“完美的阵型。”

      成千上万只猫咪安静严肃地站成整齐的队形，很正的矩形，找不出一丝歪斜的地方，它们分为三十个队伍，每支队伍彼此之间严丝合缝，它们的队长则站在最前面，队长是猫咪战士中头昂的最高的。整个大军队的最最前面，是喵氏王国十二家族的族长们，它们整齐地一字排开，严肃站立，仔细看看，族长们似乎佩戴了什么东西，每个图案都不一样，大概是什么族徽之类的。我看到了凯因，它已经年纪大了，却还是站在了头排。

      “士兵们，准备好了吗？！”大白吼道。

      “吼！吼！”

      猫咪们跺着爪子，激起一片尘土，大声回应，声音震耳欲聋。

      要是有首激昂的音乐，我估计会热血沸腾到拿起拖鞋往死里猛拍那些可憎的病菌。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哦哦哦，就好像电影里看过的士兵出征前将军怒吼着鼓励的话语。

      我忽然觉得，能当个大白的铲屎官，似乎也不错。正美滋滋想着，大白一爪子就呼过来了。

      “你干什么？”我捂着脖子淡淡的痕迹冲大白嚷道，“在你的士兵前，给我点面子行吗？”

      “你认真点我自然给你面子。”大白说。

      “我不够认真吗？”我问。

      “我觉得你最好冷静点，别太激动。”大白皱起了眉。

      我乖乖坐好，“有幸”在喵氏王国国王身边，当然要有风度一些。

      “大家都明白我们该要去做什么，这是我们王国长久以来的使命，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们！”

      “我们已经在寂静了等待了许多年，这许多年，王族从未忘记自己的责任，我的先辈们，它们没有实现的梦想，没有完成的事情，终于将大任交到了我们手上！或许经过几代的繁衍，隐藏于你们体内的血脉已经沉寂，但是今天！现在！我要你们，从沉睡中觉醒！”

      “命运是什么？它的意义在哪里？我们的文明中有记载吗？人类的历史中有解释吗？我要告诉你们，不要相信命运，那它就不会打倒你！人类能预料到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不能！”

      “我要你们知道，我们与人类不是敌人，我们同样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不为任何人，所做的事情只为了我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我不希望你们带着偏见，只要记住，只需要去做该做的事！”

      “更要记住，我们的王国崛起了！”

      “吼！吼！吼！”

      真是激动人心的演讲，比我从小到大听过的任何演讲还要激情澎湃，我快要忍不住对着大白吹一波儿了。

      另外，我还很奇怪一件事，为什么这些猫咪们回应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不是“喵喵喵”，而是“吼吼吼”？

      “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我考虑着自己该不该说些什么时，大白再次发话。

      “这位，”大白碰了碰我，我一惊，差点跳了起来，它继续介绍着，“是我的御用铲屎官，林凯，我们这次的大业，还需要他参与其中，所以你们不要对他有任何敌意。”

      下面的猫咪嘘声一片，显然对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感到极度不解，当然有些猫脸上的不屑我也是看到了的，我暗暗记下了它们的样子，看以后我让大白怎么收拾你们。不过，大白的那个御用铲屎官是什么情况？

      大白严肃道：“我不需要听取你们个别的反对意见。”

      就是，国王的话还敢不听？

      下面的猫咪不再对我这个外人有任何讨论，它们恭敬地低下了头，发出顺从的“吼吼”声。

      我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次的事件中起到多大作用，不过莫名成了救世英雄的感觉还不错呢。

      我轻轻碰了碰大白，低声问:“我需不需要说点什么啊？”

      大白瞥我一眼，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道:“当然……当然是，激励人心啊，哦不……是激励猫心。”

      大白指了指下方密密麻麻的大军，说:“刚才激励的还不够吗？”

      “这……”我的热情顿时消了大半，“好像显得我很不重要似的。”

      大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还皱起了脸，我突然意识到刚才的语气好像是有点像……撒娇……我顿时尴尬了起来，红了脸。

      “没说你不重要，而且重要不重要不是由说了多少话来决定的。”大白说。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喵氏大军，问道。

      大白耸耸肩，胡子一翘一翘，转身向后走去，说:“当然是解散了。”

      “喂，我说你……”我一急，就一拍屁股急急跟了上去，顺便拿走了屁股下的垫子，还挺好看的呢。

      下方，喵氏大军已经在族长们的指挥下有序散去。

（对不起，无法压抑体内的中二之魂……）

(๑°⌓°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