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到了过年的时候,考虑到孩子小，在火车上太折腾。王先生透支了信用卡买机票,把孩子送回内蒙老家。

一进院子一条大黑狗使劲对我吠叫，我吓得躲在王先生身后。

“大黑，这是自家人，一边去。”婆婆喝道。

“你俩赶紧进屋，喝口热水，上炕上热乎去。”

“厕所在哪。”

“上大厕啊？我带你去，咱这露天厕所，你得尽可能赶紧上完，外头零下几十度，别屁股被冻半喇啊。”

“嗯。”

……

“灵鹰啊，你还没上完啊？有点久了啊。别受凉咯。”

“马上上完了。哎呀，我的屁股已经不是我的屁股了。幸好我拉得快，这要是碰上便秘，那不得人僵在厕所啊。”

“那也不是没法儿，实在不行，整个桶到屋子里头呗。”

晚上，婆婆问,“灵鹰，你看你俩睡哪，炕头热乎，坑尾半夜拔凉。”

“那我要睡炕头我最怕冷了。”

……

“哎呀，救命，我的屁股烧焦了！”

“赶紧你俩到炕尾去！我去给你化两个冻秋梨，败败火啊……

今儿将就睡吧，明儿我把那屋的大炕也起了，你俩睡那屋去！孩子就跟我睡。你俩人宽敞，爱咋睡咋睡。”

Part2

次日近十一点，婆婆张罗了一桌吃的。

“灵鹰，你尝尝咱东北这粘豆包,这都是咱自个儿整的馅，滋一口，老香了。还有你尝尝你妈烀的这老些咸菜，以往俺都不放这老些辣椒，这不看你要回来吗……

不然这老些辣椒,我们整一年也干不完嘞。你看俺扒拉扒拉开,里头好些青辣椒，这老些辣椒够你吃了。吃不完，你带回南方去，放冰箱里几个月，不带坏的。”

“这个过年，给你俩把婚酒给办了。日子已经定好了，你俩天南海北的，这是老大的缘分嘞。

这要不是俺大儿子非要去南方发展，在东北找个稳定工作多好，钱家店那他班主任的女儿，每次看到我，跟俺打招呼可热乎了，我看这姑娘就是对我大儿子有意思。

我大儿子非让我去南方看你娘俩。或者你要是当初来咱东北，在东北坐月子啊，这老些亲戚都来看你。那多的一份下礼钱够我大孙子吃好些奶粉了嘞。”

“灵鹰，这是你老妈烀的小鸡仔,自个儿养的粮食鸡，,这大鸡腿俺大儿媳妇今儿吃了,多有点奶水。我大孙子还能吃上几天奶水，就跟他奶奶天天喝点小米粥，吃蒸鸡蛋，营养不会差。”

Part3

“东瞅西瞅，你这是在找盆要洗澡啊？”

“嗯，孩子在赣州每天早晚都洗的。”

“你可别，这可是东北，气候不一样，拉粑粑介子上了就擦巴擦巴行了。平常都不带洗澡的。

你自个儿要搓澡啊，明儿俺大儿子带你上钱家店去，咱们搓澡可不像你南方那巴掌大点地儿，咱这澡堂老大了，搓上两三个小时，那才叫过瘾嘞。”我和王先生骑上电瓶车，去钱家店洗澡。婆婆说，“大儿子你俩搓完大澡，你带灵鹰到咱大通辽市里面看看冰雕，老漂亮了。”

随着电瓶车速度加快，凌冽寒风像飞刀一样，直扑向我的脸蛋，钻进我的脖子和衣袖里，过膝的带绒皮靴显得生硬、单薄，腿骨头要被冻裂了一样，我赶紧躲到王先生背后，身子紧贴着他，但似乎没有什么用。

穿的厚羽绒服也不顶用，只消一会儿，我的手脚和耳朵就毫无知觉了……

“可怜我的手和脚趾头，小时候长过冻疮流过脓，后来好了。这次可别再犯啊。”我隐隐担忧。

澡堂的队伍一直通到了门店外大约五六米长，“这怕要等半天吧？”

“这还算好的，以往能再往后排好几米。你先往店里头去暖和暖和，我在这儿排队啊。”王先生说道。

Part4

很快到了我们即将返程的日子。

“灵鹰，你这两天就要少抱孩子，现在开始也别给孩子喂奶了。我让他爷爷去隔壁村奶牛场打了一壶鲜奶回来，就让俺大孙子慢慢的适应纯牛奶吧。

你买那老些些米糊糊，贵了不说，你也不知道原材料过不过关，没啥营养。咱隔壁村打那鲜牛奶是现挤的三块钱一斤,又新鲜营养还足,我大孙子肯定爱吃，这可省不少的奶粉钱呢。”

婆婆把完达山的奶粉和其他辅食，全塞到抽屉里，用铁罐儿煮好纯牛奶倒进奶瓶，儿子不愿意吃，哭着找奶吃。

婆婆示意我不要过去……见孩子哭凶了，撩起衣裳开喂，儿子吃了几口，不对劲，又哭……哭累了，也饿极了，便不情愿地吃了几口纯牛奶，睡着了……

“灵鹰你别在门窗上看了啊,最开始我大孙子还不知道往那上面瞅，这不他要找奶吃，我撩起衣服给吃了几口。

你别看俺大孙子人小,这大脑瓜可精了嘞。给他空奶头吃，他上了一回当，可不就不认账……便东瞅瞅西瞅瞅的，那不就瞅到你在门窗上看吗。

现在我一抱上手，我大孙子就开始眼巴巴往窗户瞅,你可千万别再站那儿了。

灵鹰，你记住，往后奶涨，可千万别揉。撑几天，就回去了。你也别担心，俺带倆娃儿，都长得老好了，你就放心跟我大儿子去南方挣钱吧。”

“上通辽的车要来了，别耽误了，快走吧。”

上了汽车，靠在窗边，一颠一簸中，脑海里全是儿子东瞅瞅西瞅瞅，满屋子张望的眼神……

村庄往后退去，不知是车窗的雾气，还是因为眼眶被浸湿，视线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