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这本书,是儿时坐在火车上。火车平稳地穿过隧道,霎那间亮起的灯光掠过书页上一排排铅字。我对它的印象正如这点灯光,浅浅的,只是囫囵吞下几个故事,心里惦念着即将到达的远方。
几年后再读,掩卷之时恍然发现自己已然错过了生命中最纯真的时光。内心有怅然,有哀伤,有惋惜,为林英子,为作者林海音女士,为我自己,也为许许多多已经失去了童年的人。
城南旧事,那些发生在北京城南的,老旧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故事。是惠安馆朱红的大门,是废屋旁的荒草地,是透明的西瓜灯,是热腾腾的驴打滚,是闲庭中落下的夹竹桃……这些回忆美丽而哀伤,带着北京城南的阳光,陪伴着林英子一点点长大,从那个上蹿下跳的小女孩,长成更懂事更稳重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记忆:儿时家里人不让去却偏要去探险的“禁地”,元宵节提在手里最漂亮最别致的花灯和同伴羡慕的眼光,一定还有一片没人注意的空地。《城南旧事》正是把握到了这些细微且温暖的东西,才能在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咏,没有荡气回肠的情节的情况下依旧抓住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虽然无论是英子遇到的秀贞、小偷,还是兰姨娘、宋妈,都折射出那个时代的无奈与残酷,然而这童年没有失望,没有怨恨,只有孩子纯真清澈的眼眸,还有一颗无暇的童心。
也许,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为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哭过笑过,也为分不清海和天,分不清好人和坏人而迷惘过,为自己第一次登台表演激动过,为一些在大人看来很可笑的问题烦恼过。也许在你长大后便将它们有意遗忘,或是任其随着时光流逝慢慢消彌,成为再也不能为人所知的故事。但我还是想说,这些记忆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它能在你随时随地想起它时,给你温暖和慰藉。因此,不妨经常将它们翻出来,在阳光下晒一晒。正如书中所说:“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终有一天,那些逝去的时光会以一种不同的形式展现在你面前,带给你泪水和微笑。
我想,一个人最好能像一条平凡而坚固的船,稳稳地载着那些童年旧事,在时光的长河里慢慢前行。在到达彼岸之时,能微笑着卸下身上的所有负重,尽管船身已然破旧,却不会遗漏,亦无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