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红楼,对晴雯甚是不喜。小时候心境狭窄,想法也刻薄,只觉得晴雯一个丫鬟实在是不成样子,动辄与宝玉耍横拿娇,对旁人也毫不客气,说撕扇便撕扇,说打骂便打骂,不论谁的面子说落便落了,简直不知所谓。
随着年岁增长,再读红楼,对晴雯的感观大大的变了。自视甚高没错,直率任性也没错,可我对她的感情却没了不喜,末了只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叹进尘埃里。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晴雯的可喜可恨可悲可叹,皆在此中。
十岁时被赖大买去,早忘了父母姓甚名谁,可见为奴不知几经手。可是怪了,偏生她身上却没有奴性。也许她并非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她不愿,她不愿时刻提醒自己封建礼教等级制度,她用自己的方法反抗着。这种方法也许幼稚可笑不堪一击,却意味着一个小女子的不屈服。她渴望平等,即使明白这不过是妄想。我想,宝玉喜爱她,正因看重她这份不同于仆对主而是女儿家的真挚情谊。可惜,也正是她的风流灵巧,逼她上了绝路,最终只剩“多情公子空牵念”。
曾听过“晴为黛影,袭为钗副”的说法。的确,二人不论是相貌性情,还是对森严礼教的反抗、对平等感情的渴求都惊人的相似。然而,对于这个可怜可爱的女子,我不想她冠上谁谁影子这样的说辞。或许曹公执笔时也意在此,可是晴雯便是晴雯,即使身为下贱,心比天高也罢,她想必不愿活成一只影子,就让她如她所愿,万事只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