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囍说她的故事其实平平。
她说她原名是落桑,提及原因她只简单带过,说是无女的兮儿在家门口那落满桑叶的树下拾的她,抱她起来就笑呵呵的唤“落桑落桑”。就这样落桑这个名字贯穿了她整个青春。
小的时候院子里有小伙伴追在她后面“落桑落桑”的喊,她恐吓人家别再喊,同龄的小男孩非但不听还常常越喊越欢。她恼极,冲上去就把小男孩的脸抓花了。小男孩的妈妈来告状,她站在家门口说我警告过你儿子的,插着腰的模样活像个小大人,兮儿直觉又好气又好笑不忍心责怪怒骂,事情就没了下文。兮儿只见过小落桑面对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么有生气,难得小落桑有小孩子心性的时候,兮儿原本想替她改名的心就搁下了。
后来的落桑说如果我知道兮娘当时的想法我面对名字的时候就不那么愤愤不平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不知道我过去的人都叫我阿囍,我自己想的名儿肯定比兮儿想的好,保不准她给我起个兰儿心儿的。当然,我觉得兮儿特别好听,重要的是适合恬静美好的兮娘,总让我想到巧笑倩兮,有美人兮这样美好的词。听兮儿说她全名叫兮木,但亮哥许是爱极了她,总是兮儿兮儿的唤,听的多了左邻右舍也都这么叫。落桑小的时候多是叫兮娘,等大了也常会嚷着兮儿兮儿。
亮哥是落桑的养父,但她从没叫过他爸爸或是父亲,可能是小时候听兮儿叫亮哥叫的多了,就也总是跟在后面亮哥亮哥的喊,这一喊就是二十多年,她一直觉得叫亮哥特别亲切所以长大之后也没想过要改口,亮哥也习惯了,毕竟叫了二十多年。
阿囍恼别人喊她落桑,可兮儿每次喊她总有些恍神,觉得伤感的名字竟变得不那么伤感了。阿囍这个名字是落桑大学毕业后某天夜里躺在床上从简书上看到的一个故事的女主人公的名字,第一次瞧见她就特别欢喜又喜欢故事里阿囍的性情,而且阿囍阿囍的叫着感觉喜庆又欢欣。她在黑暗里阿囍阿囍的连着叫了许多遍,越叫越觉得比落桑好听多了,索性就称自己阿囍了。后来阿囍逢人介绍自己就格外高兴地说“你好,我是阿囍”。那个时候她想她终于摆脱落桑这个沉闷的名字了,仿佛那样就能摆脱那叫唤着落桑的曾经。
可是兮儿告诉她“桑落从而有落桑,在兮儿这你永远是落桑”落桑告诉自己兮儿该是更年期到了不跟她计较的好。落桑就这样做着阿囍,比起做落桑快乐好多,许多人都这么说。
阿囍现在确实很快乐,在一家出版社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热销书里她也偶有上榜。写写文拍拍照日子过起来简单美好,是她最初希翼的那种生活。周末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看看片或是书,相较而言她更喜欢看片,她向来懒,看书需要想那些画面,她常觉得累不愿意,看的也就少了。只有自己写书的时候她才抛开懒散,想各种画面,落桑一直了解自己这样的矛盾。可能她的懒是对事对人的吧。要不为什么关于想那个人她却一点懒都偷不了呢?
2015年就这样轻松简单的快过完了,好像日子真可以这么过下去。年前兮儿和亮哥都分别打了好几个电话,叫她什么都不要想回来过个年,亮哥偷偷告诉她兮儿好想她,常常拿着她的照片发呆傻笑。她在电话这头有些动容,她的兮娘几时变得这么念旧了。她想也真有好些年头没回去,自从上大学来到W城然后在这工作到现在有五年了。想来也是该回去看看了,便笑着应允他们今年回去。之前没有要回Y城的打算阿囍都快忘了她是落桑,Y城的人和事开始慢慢清晰。
晚上下班回来冲了杯咖啡就坐在电脑前写文,写着写着聊天窗口里蹦出来一句话“死丫头,你今年再不回来我们绝交绝交”她失笑,是闺中密友洛阳。洛阳的母亲大人在洛阳生下她名字也懒得想,说就叫洛阳,还说挺好充满诗意特别复古。洛阳跟她说起的时候那气愤劲和她当初对落桑这个名字的气愤劲简直一毛一样,从那个时候她就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用亮哥的话说翻了天。亮哥总说是洛阳带坏她的,不认识洛阳以前她特别乖巧,和洛阳呆一起后经常是人来疯的状态。洛阳就说这能怪谁,要怪还不得怪你们这些个大人们,个个懒成什么样,取个名字看到什么取什么,才有的落桑和洛阳,你们不能责怪我们惺惺相惜。两对父母听的笑开了,落桑拉着洛阳往外跑,在院子里衷心的感谢她。感谢你叫洛阳,感谢你拥有一个这么随便的名字,感谢我们相识。洛阳说呸呸呸,你这是感谢我还是埋汰我呢?不过我也很感谢与你相识!好在兮儿和洛阳的妈妈也是闺中密友,她们才很小就认识,然后相互陪伴着彼此整个青春。中间那段被隔开的岁月她终于准备开始回忆,可是一往深想脑袋就开始生疼。她摇摇头作罢。“今年我会回去的,洛洛你等着我吧”一句话发过去关上电脑。她告诉自己该睡了,今天晚上想太多了。
这个周末她没像之前一样窝在家里,她穿了简单的白毛线搭了件粉色大衣和牛仔裤,踩着高跟出门了。她极少穿平底鞋,对自己的身高她一直不满意,比同龄的洛阳矮上许多。
落桑其实特怕冷,身体从小就弱,好在这些年调理的不错,那病好了许多。当初危极她生命的病现在近乎痊愈,她感觉像是捡回了一条命,现在就活的愈加小心了。
她本来极恼兮儿他们说的健康食物觉得无味,她喜酒讨厌牛奶,大夏天来罐雪碧会让她开心许多。她记得高二那年夏天每天下午都要喝一罐雪碧,她靠窗坐,因而窗台上总是摆满了空的雪碧罐子。老师问起来都不相信是落桑干的,在那个老巫婆心里落桑一直很乖巧,总是坐在角落里不说话,觉得她就算喝饮料也应该是爱喝牛奶的吧。落桑尴尬的解释说以后喝了也不会搁窗台上,落桑是不愿走动的人,才每次喝完没地儿放就直接搁窗台了。就连酷爱的雪碧都是叫前桌的男生买的,前面几个人下午下了第一节课总要去超市。她第一次叫那男生买,那男生错买了七喜,她有些不高兴就随手把七喜送给了那男生,这样一来那男生每天去超市都问她要不要带雪碧,落桑也就这样喝了一个夏天的雪碧。后来窗台不能搁了,兮儿又嘱咐她注意身体,那病要少喝些碳酸饮料。她就打算像大人们戒烟一样戒掉雪碧,刚开始几天不喝的时候心里好难受,每天到了喝雪碧的时候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呆在教室一下午都想着雪碧,想着打开易拉罐的时候气泡直冒的快感,她喜欢喝进去气泡在嘴巴里逐个破灭的感觉,她常常越想越受不了,几度受不了甚至在上课的情况下想冲出教室去买。她很少对什么东西有这样的执念,这个世界上大抵只有雪碧和那个人让她这样如痴如醉。可现在雪碧不喝了,那个人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想早知这样就不离开雪碧了。真正戒掉雪碧还是班上有个爱慕那个人许久的女生叫她送纯牛奶和面包给他,说他喜欢纯牛奶。她拒绝了,她不认为她可以去帮别人追他,她却盯着那女生手上的牛奶看了许久,从那以后就莫名爱上了纯牛奶,再不提喝雪碧的事。后来有段难熬的岁月,她尝试着去喝雪碧,却再喝不出当年的快感,索性就忘了雪碧。
除却雪碧好在她还有一样喜好,就是喜吃田螺。没有像当初对雪碧那样痴迷,但是她每年夏天都一定要去烧烤摊上吃一盘田螺再来瓶酒,她这样就能过上很美好的一个夏夜。高一那年那个人陪她吃过一次。某天晚饭过后落桑来了兴致想吃田螺就央着那个人陪她去吃。那个人饮食向来健康从来不碰辛辣,烧烤摊上的东西更是不碰。以前他们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僵的时候落桑开玩笑说他真是爱命爱到了一定的境界,那人笑笑不置可否。可是那天他却真的陪她去了,他告诉她那种东西不健康要少吃,如果真有那么爱就叫母亲买些回来做便是。落桑听只是傻笑,越吃越起劲。那人看她那样就拼命吃,边吃边说不健康。也是很多年后他提及说是怕她吃太多对身体不好所以只有自己多吃,她听了之后无声哽咽,他的爱竟是来的那么早那么深么?
可是毕业后她总是一个人在烧烤摊上吃田螺,路过的情侣总是频频回头看她,她也不恼,她告诉自己她要习惯这样,毕竟以后要常一个人来这里。其实她一直没有告诉那个人她有个愿望就是希望有个人能在每个夏天多陪着她吃几次田螺,能吃一辈子再好不过了。她以前是觉得这样的愿望幼稚,她又从来不是那种爱胡乱幻想的小女生,唯一一次这样于其他女生而言随便就能做到,于她却是幻想的事她就忍住了没和他说。后来想说了却怎样都无法再开口,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想着这落桑不免觉得心酸。想着想着又想远了,太多事但凡与他有关她总是很容易想多。
她收回思绪想好要买什么就往对应的柜台去了。亮哥喜酒,她打算去同事的朋友酒庄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她现在的好酒量都是亮哥无形中培养起来的。兮儿那么爱美,需要买点适宜的化妆品给她。洛阳那丫头就爱吃,她准备带些W城的特产回去。五年了,她的爷爷离开五年了,她想回去上上坟,爷爷喜陈年老酒,她想带些回去。“爷爷,那这一次我就不阻止你喝酒了”阿囍喃喃自语。她有些难过,真的只是有些。出版社年假来的早,离回Y城还有些时日。她竟想日子快些过,是这五年的日子太寡淡了么?想想可能吧,这五年有四年里在W大专心学着新闻编辑,也不接触什么人,朋友更是少的可怜。只有那个人在她大学生活里鲜活了四年,噢,不,是鲜活了她整个青春。她笑,是因为快回去了吗才这样想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