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一声,娟子进门就把脚边的一个纸盒子踢飞了,嘴里接连蹦出粗口,末尾加上自己老公的名字。我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照哥惹你生气了?”
娟子没有回答,只是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大口喘着气,胸腔在羽绒服的包裹下规律地做着收缩运动,手死死攥着拳头,我也几乎能看到她的脚趾正用力地抓着地板。
“我真想掐死他!”娟子狠狠地咬住从嘴里发出的每一个音,好让说出的话能像拳头一样用力的砸向对方。
我似乎能清楚地看到她内心的火焰喷薄而出。我赶忙递过去一杯水,试图将火势控制下来。“他不会死的,你只能把自己气死。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可不好!”
一丝失望夹杂着无奈从娟子眼神里滑过,她站起身猛地抬起桌上那杯水一饮而尽,好似杯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酒,一杯由奈何纯酿的烈酒。当酒精浸透身体,愤怒会被稀释成一声叹息——奈若何……
“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尤其男人的错误。”在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小王云淡风轻地说着。
春姐也忍不住安慰了一句“习惯了就好。”她把尾音拉得很长,脸上堆着不合时宜的笑。看着她的笑,我觉得这句话一定意味深长,开始好奇这句话背后藏着春姐走过的路途。是的,她足够能说这样的话,她就是那个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还要多的人。
当我还在对春姐的笑捉摸不透时,办公室已经开始了热闹的交流。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诉说着。而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些婚姻里的女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那些曾想杀死自己男人的时刻。我无法加入她们插上几句什么话,我只是时而睁大眼睛以示好奇,时而微笑表示赞同。人无法做到感同身受,除非你们有着相同的经历。
叭叭叭几分钟,感觉自己的耳朵经历了一场交响乐,如黄河咆哮般激动高亢,不管怎样我还算个合格的听众。
“唉,不说了!我可不想得癌症。”娟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进一大把药丸,咕噜一大口水,和着胸口的那口火气一起吞咽了下去。这是她每天必须按时吃的药。不知道这药治什么,估计能治愈娟子的心灵。
娟子摸了摸胸,看着我说道“医生说心情不好也是这种病的原因之一。”听得出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的愤怒,后悔早上和丈夫的战火,后悔不该摔门而去。
是的,她最后还得回家,还得和刚被自己骂得一文不值的男人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度过所有的今天和明天。
自己加于自己的伤害,最不容易治愈。愤怒不仅伤害别人,更容易伤害自己。我突然庆幸自己很少有这种伤害的时候。
她们说,结婚前也都是些温柔可人的姑娘,可结婚后,就变得暴躁易怒,大嗓门,甚至歇斯底里。在婚姻生活里,脚踩一地的鸡毛,头顶满天的蒜皮,情绪真的会达到临界点,生产出一场场没有硝烟的厮杀。对于我这种还在奋力奔跑在婚姻起跑线上的未婚人士,着实听了心生胆怯,望而却步。
记得钱钟书说过,“不管你跟谁结婚,结婚以后,你总能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换了另外一个。”是什么让女人们换了装容,脱去温和柔软的细帛,穿上坚硬冰冷的铠甲。是生活,还是生活里的男人?
最初恋爱,约着见一面就能使见面的前后几天都能沾着光,变成好日子。渐渐地恨不能天天见面了,到后来,恨不能刻刻见面了。
最后,随时都能见着面了,开始恨了,好日子只剩下日子了。
听别人的故事,想自己的人生。
我望向窗外,试图从天空万物中搜寻答案。只见风掠过树梢,叶子在风中摇摆,发出簌簌声响。听不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