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醉酒之后说的疯话,其中没有你的名字,但醉酒之后,你的名字偏偏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这是清醒后朋友们告诉我的。
我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的朋友们知道,醉酒之后的我也知道。
纯情超,自称山东最后一个纯情的男人。他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兴致来了话会络绎不绝,有时候却沉默不语。
关于爱情,他似乎并不在乎,在大家都在想尽办法怎么追女生的时候,他却不急不慢,永远都是那个最不靠谱的军师,坐在床上为大家出谋划策。纯情超有句名言:“行动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行动才能让你空洞的语言变得生动充实。”
可他自己这方面却从来不讲。
在大一快结束的那个学期,啊超在群里破天荒的发言,说:“兄弟们,我这有两个女生,同时跟我聊天,但是为什么我感觉好罪恶啊。”
我扬了扬眉头,笑着说:“噢,军师上战场了?”
大恒发言:“两个都拿下。”
我说:“死渣男,反对。”
啊超跟上一句:“支持楼上。”
我们仨是初中同学,初中班主任老张曾经说过,18岁之前装傻叉可以说是可爱,但如果已经成年,再装傻叉就是真傻叉了。
我锐评道:“你长得像有过很多前任的样子,可实际上是母胎单身。虽然纯情是你的优点,但是体现不出来,所以你是纯傻叉。”
大恒连声附和:“支持。”
啊超没有反驳,愁眉苦脸的思考半天,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们两个没有感觉哎。”
心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装一个人差不多就满了,后来的人跟你暧昧,慢慢走进你的心,可是你感到难受窒息,因为她们占据的,是你留给自己的空间。
那个时候,我还在疑惑,他按道理来说是一直想要恋爱的那种选手,只是身边没有姑娘罢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人能看上他,他为什么反而不愿意了。直到后来一天突如其来的深夜的攀谈,才知道,所有原因的,归根结底是他心里面一直装着一个白月光。
白月光的威力好比AK47,火力威猛,将后来者统统射杀在第一步。
那天我正趴在床上看蝙蝠侠呢,一边吹着空调喝着冷饮,一边惊呼我靠,蝙蝠侠好帅好厉害,黑衣骑士的魅力征服了我。
突然手机震动,一条讯息传来。
纯情超:“你们都有事吗,咱去喝酒吧。”
我们大为吃惊,这可不像啊超能说出来的话,众所周知,他穷得叮当响,平时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请客的,偶尔也会强制要求让他掏一点出来。
但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时间有点晚。
于是各自回应。
我:“我靠外面这么热,去哪喝酒啊,我正看蝙蝠侠呢,我靠我靠,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不去。”
大恒:“?”“?”“?”“你突然受什么刺激了?这么晚了怎么突然喊喝酒,我也不去。”
啊超说:“我请客。”
我和大恒异口同声:“火速告诉我时间地点。”
半个小时后,我们在沂河的桥洞子底下集合。
啊超家里是开烧烤店的,他从家里带了啤酒和凉菜,不花钱。
我和大恒有些失望,以为他要下馆子请客呢。不过也凑合,毕竟总算是请客了嘛。
我们找了一个平坦开阔的平台,340度环河,剩下的那20度是我们走上来的楼梯。
隔着河面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已经熄灯的电视塔。
俗话说,北上广临,如果说外滩是观望上海三件套的最佳地点,那我宣布,这个小平台是观望小上海--临沂标志性建筑的最佳地点。
已经是凌晨了,周围几乎没有亮光,我们打开手机闪光灯立在啤酒瓶旁边,充当光源。
铺好垫子,放好酒和菜,找了半天没有筷子。只好一人一个手套,将就一下吧。
喝到一半,大家都有点醉醺醺的,开始胡言乱语。
我们聊了很多,可啊超一直箴言不语。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勾起了我们的兴趣。
我和大恒相互对视,同时举起酒瓶:“来,再喝一口,再喝一口就说了。”
啊超斜眼笑,终于开始讲他的故事。
“我和她是在一个交友软件上认识的,那天我正在刷视频,突然看见一张照片,就是咱们经常去的那个篮球场,然后我看她长得还挺好看,就跟她聊天。她说她喜欢打篮球,后来聊了有一段时间,我说有空咱一块去打篮球啊。
后来?后来我就约她出来去篮球场打球,我靠我害羞死了,她长得巨漂亮。我一点经验没有,什么都不知道说,巨尴尬,就跟个傻子一样在那投篮。
之后我们就经常一起出来打球,当时我不是退学嘛,她上的应该是中专,所以经常见面。
但是见面唯一的地点就是篮球场。”
这才是阿超这次请客吃饭的真正目的,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
我眯着眼睛,晃着脑袋,不太清醒,醉醺醺的问:“啊?你跟人家就天天在篮球场约会?不愧是你。”
啊超说:“啊,我又没钱,能去哪?”
我和大恒同时翻了个白眼。
心想怎么没钱还天天想着泡妞呢。
我酒量不行,三瓶啤酒下肚,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心里想的话嘴上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但是幸好,啊超也有点不清醒,迷迷糊糊的让我别出声,继续听他讲。
“后来,我有点不对劲,我好像喜欢上她了,我们大概认识了一个月吧,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有这种感觉,我想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大恒抓了一把花生米,含糊不清的说:“初恋?”
啊冯灌了一口啤酒,说:“初恋。”
手机这时从啤酒瓶旁滑下去,照着天上,顿时失去了光亮,我们三个人隐进黑夜。
大家没有去管它。
我嘲笑说:“狗屁初恋,人家谈恋爱才叫初恋,你他妈这是蠢蠢欲动的单恋,说好听点就是暗恋。”
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正对面有两个东西亮着,我想那一定是幻觉吧,因为我的对面没有能发光的东西,只坐着一个人,阿冯。
看不清他,但听到他十分坚定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不对,我感觉她对我也有意思,不然她也不会每次都跟我出来打篮球。”
我能想象出啊冯说这话时的表情。
“后来我寻思表白吧,但我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我送给她一块手表,我想她如果能收下的话,应该就是同意了吧。”
啊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果然,没有光的话,听力就会变差。
大恒在旁边剥花生,咔呲咔呲的响,我晃荡酒瓶示意别出声音,重点来了。
我打了个酒嗝,问:“结果呢?”
我们两个盯着黑暗中的啊冯。
啊冯的声音于黑暗中缓缓托出。
“她拒绝了,说这个礼物她不能收,让我明天中午12点去篮球场拿。”
我感到惊讶:“啊?她甚至没有当面还给你。”
啊冯让我继续听他讲。
“我很生气啊,我本来都不打算要了,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你他妈去把手表拿回来,别丢人现眼。所以下午一点的时候,我去把手表拿回来了。”
大恒问到:“她不是让你12点去拿吗?”
阿冯苦笑,说:“我怕去早了碰见她。”
我在一旁哈哈大笑:“别郁闷了,来走一个。”
啤酒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盖过了啊冯心碎的声音。
想见她,又害怕见她。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总以为你们还有可能,总觉得再见一次就会有好的结局,可不爱你的人,见多少次都是徒劳。对方选择让你体面的离开,你也要知趣,不然撕破脸皮,痛的还是自己。
那只手表放在篮球架下面,正值响午,骄阳似火,手表被晒得发烫快要燃烧一般。手表艰难的走着,时针指向12,分针恰巧指到4多两格,屏幕显示12点22分。
手表滴滴滴滴的突然响起。周围没人在意。
1222,是时间12点22分。
啊冯拿回了手表,每天都戴在手腕上,戴着睡觉,戴着打球,就连洗澡都不摘下。某一天啊冯突然发现手表黑屏了。因为进水这块表坏掉了。但啊冯还是没有摘下。
一块没法看时间手表,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某一天坏掉的手表滴滴的响起,啊冯感到疑惑,虽然之前手表没坏的时候每天中午都会响一次,阿冯并没有在意,但现在手表都已经坏了为什么还是会响?啊冯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大脑飞速运转,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恍惚的打开手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时间:12点22分。
每天中午12点22分,手表准时响起。他不明白,因为他从来没有设过闹钟,他不知道为什么手表每天会在这个时间响起。之前他没有在意,但现在他知道了。隐隐约约中他意识到这串数字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于是他上网去搜索这串数字。
1222,意思是要爱爱爱。
酒已经喝完了,我们三个坐在黑暗中,无尽的沉默。
凌晨两点,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没有虫鸣鸟叫,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嘈杂的人群,只有感受到深沉的遗憾的啊冯。
我醉醺醺的大脑此刻无比清醒。
我攥着空酒瓶,喃喃到:“1222是要爱的意思,12点拿手表,每天12点22分响闹钟,原来是这样。”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在…回应你的表白。”
啊冯中奖了,但是彩票已经过期。
我们三个在凌晨三点结束,摇摇晃晃的搭着肩离开。
微亮的晨曦中,某一个小城的垃圾桶里躺着几个空酒瓶子和一张不存在的皱成一团的彩票。
本应是多年前的欢喜却在今夜化作悲伤突然袭击,让人猝不及防,夹杂着满心的遗憾与不甘,泪流满面。心有些空空的,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大吼几嗓子,可浑身没有力气,就像5岁小孩看着超市里琳琅满目的零食,但妈妈说一个都不准买,无能为力。
悲伤到想要跳楼。
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如何失去,可我却像失去过你,还是两次。
憋不住的时候跟朋友们讲出来,于是青春的故事就这样落入酒里,散进风里,融在夜里。过了今晚,心中关于你的故事,其中的不解与遗憾,虽然偶尔回看,但再无交谈。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勇敢的打出直球,因为是旋转球的话对方可能接不住。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过去了。最多就是在某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啊冯看着窗外的夕阳突然恍惚,点燃一根烟,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讲,烟身一点一点燃烧,抽完起身离开,转头继续自己的生活。
一个故事有开头、发展和高潮,可以没有结尾。我知天高任鸟飞,也知话说三遍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