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醒来看着手臂上的几处红肿,惊异于怎么就有了蚊子。才猛地意识到:哦,是夏到了!
其实蚊虫并不是夏季的特产,这种顽强的小生物自春起、于秋绝。只是在夏数量时达到顶峰,又恰逢人们露出大块上好的皮肉供它们享用,它们便显得格外猖獗。
在盛夏时节它们常与高温一起让人们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童年的记忆里便很清晰的有这样一个情景:明亮的月光下一家人坐在小院里纳凉,老人都捏一把蒲扇,扇出的风既带来清凉又驱赶了蚊虫。一上一下间,天上那轮寂静的明月也随着蒲扇轻轻摇动。小孩子多是沉不住气的,不肯好好扇扇,用一只手在身上四处乱抓,嘴里咒骂着夏的磨人。老人们听了,仍是悠悠地摇扇,一只手抚摸着他们孙子或外孙的光脑瓜,微微笑着,他们可知道;夏,可是个好季节呢。
春生夏荣秋枯冬灭,这是古人对自然界中四季轮回最朴素的认知,一个荣字恰如其分地道出了夏的特点——繁荣。
提到生机。人们脑海里想到的大多与春天有关,其实就单论生机,春是不及夏的,只不过春前面有萧杀的冬做映衬,便如同初春时枯死枝头的一抹新绿一般惹人怜爱。而刚经历了姹紫嫣红的人们,再面对夏那漫山遍野的浓绿,就只觉得单调乏味了。若是把春和夏调换,让大地褪去素服后直接换上纯粹的绿装。人们怕是要比面对春时更加不遗余力地赞叹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了。好在夏不在乎,他即已不能开花,不能结果,只有那无边无际不被人们所珍惜的绿。便只老老实实地顶着绿叶去吸收每一份属于它的阳光,不与春争艳,不与秋抢功 。安安静静,只在风起时抖抖叶子,舒展一下筋骨,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提到夏,自然不能不提阳光。它虽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可一旦它变得豪放且热烈——就如同夏的那样。就让人们无法再忽视他了。
这样的阳光带来的高温是农人们难得的心安理得休息的理由。在盛夏,人们往往在清晨太阳还来不及发挥他的威力时,从自家菜园里采回还带着露珠的蔬菜,再赶时间似的匆匆生火做饭。当然也会有勤劳的人家,在前一天夜里熬好一锅粥,或是准备些米糟之类的食物。早早起床,喝上一碗后,还能扛上锄头去地里做几个小时的农活。他们从地里回家时便经常碰着那些端着碗站在门口吃饭的人,打个招呼,他们也该回家吃饭了。
吃罢饭,便是纯粹的休息时光了。女人大多会聚在一起一边唠着家常一边做些针线活。男人则泡一壶浓茶,搬一把躺椅。躺在自家门房下,半眯着的眼里映着远处一片绿色的庄稼。身心舒畅。
夏日几乎是没有午饭这个概念的,早上时便在锅里熬上一大锅粥,什么时候 饿了,盛上一碗,咕嘟咕嘟几口下肚,便算完事。小孩子却不愿去吃这寡淡无味的粥,他们在外面玩的有些饿了,便一头扎进自家的瓜地里,不一会儿都抱着一个西瓜或是几个香瓜,回来了,聚在一起。你吃我的西瓜,我吃你的香瓜。个个肚子都吃的滚圆。
瓜是大多数人家都会种上十几株的,套种在玉米地里。一是为了节约土地,二是为了防止鸟雀去琢成熟的瓜——玉米可以将西瓜遮挡,以免被鸟雀发现。细心些的农夫还会用一些杂草把瓜盖好。可即使是这样仍会有鸟雀识破这些障眼法。这就使得孩子们被要求经常去瓜地转转,当然他们也乐于这样去做。他们挨个地翻看那些西瓜,以找出那些被琢过的。被琢破皮的西瓜,若是任由它在地里不管,在盛夏的天气里,用不了多久,就会烂成一摊,颇为可惜。他们把那些破皮的西瓜运回家。因为被鸟琢过,人们认为是不干净的,它们大多是成为了猪难得的美食。孩子把整个的西瓜丢进猪槽。瓜太大又圆,猪用它那长长的嘴凑过去好半天,却总是咬不破,急得嗷嗷直叫,孩子们都伸长脖子往里看,都哈哈大笑。终于把父母惊来了,训斥几句,自己却也笑着看了一会儿,才用木棍把那瓜戳破,猪便急不可耐地咬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孩子们却失了乐趣。扫兴地走开了,却又在偷偷商议等会儿到哪个地方去洗澡。
这个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们中某个人的哥哥。蹬着一辆自行车,飞快地从他们身旁驶过,哐当一声停下,人走下来,嘴里喘着粗气。衣服被汗浸透,紧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他这是刚从几里外的篮球场打了篮球回来。他径直走进厨房,不一会儿,拎出一桶水,走到院子中间,把水高高举起,越过头顶,倒下。
那群孩子都立在那儿——一片阳光里,呆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