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还住在上地的时候,我和王师傅逛宜家买了两个抱枕。不算贵,七八十一个。那两个抱枕很漂亮,亚麻布的底,绣的猫头鹰和燕子的图样。它们陪我从夏天过渡到了冬天,从凉爽的浅色地板上移到暖融融的沙发里。后来我去美国待了四个月。我人还在美国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变动,王师傅也从上地搬到了三元桥。而我回国的时候新家还未齐整,满面尘灰。
因为事情太多太杂,王师傅顾不过来一些小物件,只能将它们放在楼道里。其中就包括那两个抱枕,我回去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落满了灰。因为家还没完全收拾好,它们只能继续在外面待着。又过了几天,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把抱枕接回去了。可是等我们跑去楼道角落的时候,发现它们不见了。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我生气极了。我怒冲冲地回家写了张大字报,原路折回贴到电梯间里,诅咒偷我枕头的人原地爆炸。并不是多心疼钱,我就是厌恶这种偷窃的行径和失去的感觉。我第一次因为被偷东西怒不可遏。
又过了几天,我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去世了。那个唱歌叮咚叮咚清澈的人,旧日里我瞎写的小说里的男主角原型,死了。我在办公室看见了远在荷兰的大学室友给我发的微信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应对。说实话,我是哭不出来的。我遇到过几次值得当下一哭的事情,但是无一例外,哭不出来。我没再勉强自己,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表面上还要笑嘻嘻地跟同事去聊项目,每笑一下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第二天,我和王师傅又去了宜家置办一些新家需要的物件。我路过抱枕区,想找我丢了的那两个枕头。找不到。找了一圈,像一只无头苍蝇,在那飞啊飞啊,找不到。我站在花花绿绿的枕头区,突然泪如雨下。
我的朋友死了。找不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抱枕陪我的那些时光也不见了。时光和人都远去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15年我就知道他得了急性白血病,同学们号召校友和同龄人给他募钱,我跟他是同一学部的同学,加上大学时候关系很亲,就给他打了一千。我当时想去看他,但怎么问他地址他都不让。后来我就急急忙忙出国了,也没有再坚持去看他。后来我听说他恢复得不错,心里安稳了,便把这件事也放在脑后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很后悔,为什么没在他生前去看看他。总是能不自觉想起他来,走路的时候,刷手机的时候,听歌的时候。有时候很恍惚,觉得这个人只是离我很远,他还住在内蒙,还能咯咯笑得很开心。
怀念大连的风里,那个弹吉他好听唱歌好听的少年。只是光阴再难回头,只能珍惜眼前人。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