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笼斗》

笼中有兽,其兽无形,甚为凶猛。

笼中有囚徒,人们都说他有罪,也有人说他是无辜的,只是被迫关进去和囚兽相斗。

笼斗每天都在进行,只是囚徒杀不死无形的囚兽,囚兽也不能杀死被称之为囚徒的人。

某夜,天色很黑,风也很安静,囚徒和囚兽暂时停止了争斗。

囚徒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瞪着无形的囚兽,眼底有雾气,迷迷蒙蒙的。

囚徒问:我们为什么要相斗?

囚兽不答,只是蜷缩在角落里,兽影不断摇晃,笼罩着大半个笼子。

囚徒眼睛闭上又睁开,这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无形的压力又让他不敢放松休息。他只觉得很累,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器官,每一条神经。

囚徒爬起身来,挪到了笼子边上,将头靠在笼子上,贪婪的呼吸着从笼子外飘进来的新鲜空气。兽影绰绰,一声低沉的嘶吼传了过来。囚徒摆了摆手,嘴里呢喃着:让我歇会好吗?不要打扰我。

囚徒的目光落在笼子外。奔马没有鞍鞯,黄牛卧在一大片草地上,湖泊平静,游鱼嬉戏在满头星斗之间。

篝火旁是盛大的晚会,人们跳着舞,唱着玛丽安娜之歌,朗姆酒的酒香四处飘荡。每个人头上都带着花环,鸢尾花独有的色调清冷娇艳。

囚徒转过头,看着兽影:多么美好啊~不是吗?“啊”的尾音拉的很长,以至于后面三个字显得有些柔弱无力。

囚兽没有任何回答,它也从来不会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

囚徒闭上了眼睛,似乎忘却了兽的存在,嘴唇翕张,声音低沉:“我真的不想再这样永无休止的进行下去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笼子里,我不知道击败你这恶心的畜生有什么意义。我天生就该待在笼子里吗?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要这样战斗。”

囚徒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轻:“我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怀念山间的清风,树梢的明月;我怀念野草遍布的小径,蟋蟀与夏蝉唱着欢快的歌;我怀念采桑女挂着汗珠的侧脸,笑声清脆,眼波温柔……”

囚徒脸上浮现出温暖的微笑:“我想在低矮的山坡上建一座木屋,门前有清澈的溪水流淌,屋后有果树在秋天飘香,鸡鸣犬吠,野蔬充膳,在三月的春风里站在门口欣赏田野的风光。朋友相聚,只是为了一起晒晒太阳……”

在弱不可闻的低声述说中,囚徒觉得自己已经逃出了囚笼,立身在山坡上木屋的门前,眼前是一片光明。

囚徒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囚兽张开的巨口,猩红的舌头舔舐着闪着锋芒的利齿,囚徒即将被囚兽吞噬。

天亮了,囚徒又开始了和囚兽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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