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银锁把火炉子放了些废纸和煤球点着了,看了眼墙上挂着缺了角的表,
“你嫂子快回来的,等他回来咱吃饭”。
“还不饿么,不着急”。
三人围着炉子跟前,炉火的光映着这三个男人的脸,红黑的脸膛,更显的锃亮,只是银锁的额头更深,眼角褶皱更多。银锁和他们聊着他这些年,他说刚来这里的时候,楼房还没有这么多,城里也是不大的一片地界,骑着二八自行车一天也就能绕完,那会儿下工之后经常三五人约着沿着路溜达,感觉没走多久就出了城,城外像咱村里一样,一家挨一家的屋子,烟囱冒着烟,飘着饭香,每次出城就像是回了趟家。
后来就开始拆迁盖楼了,工越来越好找了,到处都用人么。一年一年的,楼越盖越高,路越拓越宽。我们是从市中心一路盖到城南这边,现在也只剩下这些拆了一半的老房子。
三贵和厚生听得入了神,门响了才抬起头来。
“回来啦,新来的两个小兄弟,还没找下地方,我就带回来了”。银锁起身迎上去,接过女人手里的东西。
“哦,刚来这里啊,就跟自己家一样哈”女人边摘了帽子围巾,边冲着三贵和厚生说,随手拉了灯。
女人很瘦,个子不高,下身一件洗的发白的裤子,上身是厚厚的宽大的棉袄。脸可能是被风吹的,红红的。
三贵站起身,叫了声嫂子,厚生也跟着点了点头。
“没事儿,坐着,我这就去做饭,你们聊着”。女人说着从墙角的桶里舀出来带着冰渣的水洗了手。
不一会儿,锅里发出了呲呲的炝油的声音,屋子被热气和饭香包围着,厚生感觉像是回到了家里,那冬日里被水汽蒸腾的屋子和锅里的大白馒头,还有那温暖和炕。厚生感觉眼角湿湿的。
女人做饭很快,不大功夫,四碗面条就端到了用简易木板和砖头支起的桌子上。青色椒配着黄色的炒蛋制成的卤浇在面上,香味刺激着厚生的鼻翼。银锁拿了小碗、筷子和一瓶还剩三分之二的白酒。
“喝点,暖暖身子”银锁给三贵和厚生分别倒了酒。
女人拿了一盘咸菜过来,坐下:“吃吧,别听他的,先吃饭”。女人笑着说。
厚生看了看三贵,三贵端起小碗嘬了一小口,冲着女人笑了笑,也拿起来抿了下。
“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吃吧,多吃点”银锁喝了一大口酒,哈着气说。
哧溜哧溜的声音伴着炉火的哔叭升腾在逐渐温热的空气中,酒过三巡,银锁显然已有了些许的醉意。灯光下脸愈发的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
“看到你们就像是我当年啊,头也没回的就出来寻生活了,高兴的走在山路里喊起歌能把林子里的鸟都惊跑了”。
银锁打了个嗝接着说。
“几年了,这城里的硬床板还是睡不习惯哎”。
“银锁哥,还是得谢你了,没碰见你我们俩估计是睡在路上了”喝了酒的厚生更是说不清了话,三贵只能又替他说了一遍,也说了些感谢的话。
“谢啥,你们不用客气,都不容易,来,把这点酒喝完,明儿肯定能找到活儿。”
吃过饭,女人收拾停当,在一个小盆里盛了几个苹果。厚生看着觉得像是此时自己的脸。
“吃点水果吧”。
“咦,你今儿发钱?还买苹果了,我说刚才拿你兜有点重”。
“没。唉,你说现在的娃娃们。我打扫卫生时,看见垃圾筐里扔的都是苹果,我还以为是坏的,捡起来看见都是好的,寻思着是不掉进去的,就还回去,人家说不要了,这苹果又不好看又不好吃。我就都拿回来了”。
“还有这事儿了,这在咋们村里可是好东西啊”。
“可不咋地”。
“世道不一样了,人也不一样了么”。银锁盘腿坐在床上,抽着烟。
“吃点吧,你俩可别嫌弃这捡的,我吃过了挺甜的”。
“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这么好的苹果嘞”。
厚生说着拿起来咬了一大口,他很久没有吃过苹果了,上次吃还是去镇上卖了一只羊买了几个,回家分给家人,留个小的给自己,没成想吃了两口就看到虫子,想扔又没舍得就都吃了。
“好吃,银锁哥你也吃一个吧”三贵也吃一个,递给银锁一个。
聊着时间就不早了,银锁打发女人去邻居家睡,三人也躺下,厚生感觉比在地里干一天活儿都累,眼睛都睁不开。
“睡吧,明儿准能找到活儿”。
“恩,准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