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最近实在是看甄剟余不顺眼,这个人的音容笑貌每天浮现在慕辰的脑海,以各种姿态向他诠释着什么是“讨厌”。
“我知道了!”慕辰用力锤了下桌子,把正在埋头记笔记的张冼吓了一跳,手上稍加用力,黑色水笔的笔头滚珠在纸上滑了一道,留下生命最后的印迹,随后就此飞向了未知处。
“你知道什么了?”张冼蹙眉看着往下掉墨的笔,问慕辰。
“当合力为0的时候,物体处于平衡状态... ...”
“也就是物体静止或做匀速直线运动。”张冼补充道。
慕辰这句话本是应激状态下的脱口而出,这时忽然思维发散,想到自己没有处于平衡状态,就是因为个别作用力太大,影响了整体合力,像是原本健康的细胞忽然发生了病变,成了癌细胞在身体里为非作歹,不可一世。
甄剟余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慕辰不明白甄剟余怎么会有这么多理由接近庄筱,什么事都能凑上去聊几句,甚至还借机动手动脚的。像这样讨厌的人,如果我是女生,一定会拒之千里吧,慕辰想。然而庄筱却一点厌烦的感觉都没有,每天仍旧笑嘻嘻地和甄剟余聊天,甚至经常和甄剟余一起消失在慕辰的视线里,慕辰以无比敏锐的第六感猜测:他们不会一起回来吧?
所有对己方不利的预测常常会变为现实,结果是,庄筱和甄剟余果然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慕辰又一拳砸在桌子上,已有前车之鉴的张冼及时提笔,使新笔的笔头滚珠幸免于难。
“你看,我在对桌子施加一个向下的力... ...”看着谨慎凝视着自己的张冼,慕辰不好意思道。
“你猜如果我对你的右脸施加一个向左的力会怎样?”张冼故意把拳头握的嘎吱响。
那我就对左脸施加一个向右的力巧取平衡。这句话在慕辰的脑海一闪而过,却是没有说出来,担心张冼真的要拿他的脸做物理实验。
慕辰终于下定决心采取一些措施,例如对甄剟余下最后通牒:“是可忍孰不可忍”,敦促甄剟余“悬崖勒马”,否则一旦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勿谓言之不预也”。
可惜慕辰的口吻和态度都不如中国外交部那般强硬,且无论从历史还是古籍上都没有过“庄筱属于慕辰”的相关记载,也没有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人能证实“庄筱在未来属于慕辰”。如此,因慕辰拿不出有效的证据,这般手段只能作罢。
既然如此,大家似乎只有公平竞争,奈何慕辰的脸皮之薄,让“薄如蝉翼”,“如履薄冰”,“超薄避孕套”的“薄”都无法望其项背,恨不能改名为“厚如蝉翼”,“如履厚冰”,“超厚避孕套”。
因而,在没有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时,慕辰无法做到直接去找庄筱——何况还有一个甄剟余在旁虎视眈眈。看来只有放学后另寻机会,慕辰松了口气,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可以不用纠结了。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开始零零落落地收拾东西回家。甄剟余站在庄筱桌子前手舞足蹈说着什么,不时夸张地大笑不止。刺耳的声音仿佛要穿透整个宇宙,连正在遥远光年航行的星际旅游者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甄剟余,甄剟余,若说你是贾剟余,恐怕连你的父亲都不能信服。慕辰摇摇头,一边在那里假装收拾东西,对敌对势力进行冷眼旁观。直到慕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收拾,又对前方看的入神,手像初获了独立的灵魂,兀自慢悠悠在那里做着机械舞步。
“你干嘛呢?”张冼胳膊肘碰了一下慕辰,慕辰灵魂和身体尚未统一,身体诈惊之下,灵魂的反应却慢了半拍,只瞪着双眼,无神地望向张冼。
“先走了。”张冼拍了拍慕辰的肩膀,起身走向教室外等着的黄小伊。
慕辰意识稍回,点点头,重重呼了口气。
甄剟余也终于结束了他拙劣的表演,挤在庄筱身边和她一起走出教室。慕辰走到自行车区时正看到庄筱一个人将她的自行车牵出来,慕辰犹豫了一下,在庄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校园里后,迅速骑上自行车向前追去。不多会便看到不远处骑着自行车的庄筱的背影,慕辰在脑海中仔细排练了下一会该用的语气和神态,连某时某刻该用到哪种程度的微笑,面部皮肤几分褶皱,嘴角弯起多少度的弧度都考虑在内,直到意识到再排练下去,正式演出的时间都要错过了,慕辰方才脚下加速,从后面追上了庄筱。
“嗨!”慕辰从左侧超车,假装自然地和庄筱打招呼。
“嗨,这么巧啊。”庄筱笑着回应。
“是啊,好巧。”慕辰控制着车速和庄筱并行。
空气忽然安静,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有风缓缓拂过他们的面庞,凉凉的。
“甄剟余,看他最近和你聊的挺多的。”慕辰忽然说。
“怎么,你吃醋啦?”
“当然,因为我喜欢你。”
慕辰心里想着,庄筱却没有如他想的一般回答。
“甄剟余啊,他最近在和我换书看呢。”
“哦...这样...”
“你要加入我们吗?”
“好啊,可是你不觉得甄剟余很多余吗?”
庄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背后说同学坏话不太好吧。”
“其实你自己也这么觉得吧,甄剟余,真多余。”见自己的小幽默奏效,慕辰有些骄傲起来,故意在说“真多余”时用特殊的语气强调了一下。
“哪有,只是觉得他的名字挺好玩的。”
“是啊,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想的。大概甄剟余已经有一个哥哥了,父母想生个女儿,结果生下来一看,又是个男娃,嘿,真多余。”
慕辰越说越激动,大量的灵感在脑海中迸发,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写一篇论文,标题就叫《甄剟余的多余之路》。
“哈哈,说不定就是这样。”庄筱的笑声很动听,似化在了空气中,闻之而令人陶醉。
“对了,我家里有一些不错的书,明天拿去给你们看吧。”
“好呀,刚好... ...”
“刚好你也看腻了《小时代》。”
“不是啦,你真讨厌。”
... ...
多年以后,当慕辰一个人走在陌生城市的马路,感受彻骨的寒冷,他会想起那夜的风,是如此清凉,怡人,不多不少,就那么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