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月是值得怀念的,是美好而充实的,每天都像是打开一个新奇的礼物。学校八九年级各有一个班,一个班也就二十个左右的学生。当时的我二十出头,青春的激情还未褪去,青春的火苗还在燃烧,像过年做豆腐时烧火的炉灶,你都能听见炉膛里的秸草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燃着的希望,那锅里沸腾的豆浆便是周身的激荡的血液了。能够在需要我的地方发挥自己的特长,并实现自己的价值,这是多么让人骄傲自豪的事情啊。
生活中大多的失意,大多的自我否定是源于发现自己不被需要,一旦有了平台和机会,他便能废寝忘食,乐在其中,哪怕暴风雨来了,也能像海燕一样所向披靡,英勇无敌。这是整个镇上唯一的一所学校,周围几个村子里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学校唯一的楼房就是教学楼,一年级到九年级都在这里。以前废弃的教室就成了老师宿舍,当然,我也有幸居住在里面。两个人一个宿舍,简单的两张床,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衣柜没有卫生间没有洗澡间,是的,只有两张床。
我和王老师一个宿舍,王老师的老公调到市里去了,她还有个小女儿,有时会在周末从市里带下来陪伴几天。她主要带九年级的语文,之所以说主要带,是因为所有的老师都还要带其他年级的副课,比如思想品德啊,劳动技术啊,美术啊,音乐之类的。有个专业物理老师因为过了四级所以被安排了初中的英语课。那个时候教师很缺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在学校食堂吃饭,每周学校会安排男老师乘坐我来时的中巴车去市里买几周的食材,然后从村里招的厨师会给老师们做一日三餐。所谓的厨师就是个年轻姑娘,很熟练的做面片,炮仗,花卷,无论面点还是菜品,妥妥的青海特色。有时放学了她忙不过来,老师们也会去帮厨。好多男老师都是揪面片的好手。离着大锅老远就能嗖嗖的把面片丢进锅里。那架势,和小李飞刀似的。原谅我只能用这个比喻,小时候看的电视少,长大了读的武侠小说少,思来想去,也就这个恰当点。做完饭,每人一碗,说着聊着开心的吃着,不亦乐乎。
在学校最让人头疼的是水的问题和上厕所的问题。没有自来水,有时做饭都成了问题,所以原谅我有时是不洗脸去上课的。老师们喝的水是在像老家收发电台信号的大锅盖一样的太阳能上烧的。至于上厕所,白天的时候还好,有土厕,不过蚊子大的和内地的苍蝇一样而且生性凶猛,每一次去厕所都要在厕所门口折一枝枸杞拍打着,尽管如此,也难逃屁股被叮几个包的命运。最痛苦的就是晚上,天黑黑的,校园里一片沉寂,胆小如我,厕所离宿舍一二百米的距离我是不敢一个人去的,只能憋着或是难为情的喊舍友一起去。记得有一次正在厕所,大志打电话过来说,我们这里飞机正在洒灭蚊剂呢,你们那里蚊子少点了吗?那哪能啊,蚊子都背井离乡逃难到大格勒了,真是欲哭无泪啊。
闲暇时候,没有太多的娱乐。放学后,男老师会去学校外面打台球。那些可怜的台球早已磕磕碰碰,面目全非,好在大家只是娱乐,没有丝毫介意。所谓的快乐,与品质无关。周末的时候,有的老师会骑自行车去挖锁阳。回来在水池里提水上来洗干净,削皮,切成片,晒干,泡水喝。据说是男士饮品。效果至今未知,未实验。还有一次是一位杨老师请我们去她家聚餐,好像是菊花村。真的忘了我们是骑自行车还是走路还是怎样去的了,那是典型的青海民居,大门上挂着一个羊头骨呢。收拾得干净利落。原谅我健忘,我只记得那天凉拌水萝卜特别好吃,脆脆的,很爽口。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我喜欢这里,那些的善良,淳朴,同事们以诚相待,吃着大锅饭,孩子们见了你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的大豆,也就是我们说的蚕豆,塞进你手里,然后还没等你说谢谢就跑开了,汶川地震时孩子们给画的画写的字表达着他们的牵挂,拆学校即将倒塌的围墙时同事们汗流浃背,苦中作乐。我记得当时大学老大,大光给孩子们寄来的彩笔,在我回忆的时候仍然记得你们的善心,每每想起,感觉那些善举随时光的逝去越发清晰深刻,它在每一个深夜,似莹光照亮了岁月。一直感念,是因为那些青葱岁月的无惧无畏么,是因为在艰难的日子里也能咀嚼出甘甜么,是那些真诚的心灵纯真的笑容么,是因为虽然脸上的胶原蛋白溜走后那高原红的脸庞上也绽放开笑容了么,是因为有了一颗乐观开朗的心么,也许都有吧。我一直以为爱情可以打败一切苦难,所以对待生活还蛮乐观。记得有一次周末从大格勒回市里,租的房子里面袋子被老鼠咬了个洞,床上有老鼠屎,忽的一下一只硕大的老鼠蹭蹭的爬上了拉灯的线,我还开玩笑的说,鼠大王在此,你竟敢在这里撒野?因为我是属鼠的么。其实我本不是什么乐天派,但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两个月里,那最难忘的,也许就是忽然有一天你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讶无言。谁能想到一个车队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出现呢?你说是训练,而我固执的认为这是属于自己的私人订制的浪漫。去年十一,去贝壳梁的路上,路过通往大格勒的路口,而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拜访探望了。毕竟好多的老师已调到市里,我怕,怕见到那些新鲜的脸庞,那些新盖的楼房,怕变了的一切还原不了那些可爱的时光,回忆里那些美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