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活着出去,带着宝石,好好生活!”古亭奄奄一息,烈日的光穿入他的瞳孔,他感觉到他的肝脾在燃烧,他的身体变的很重,想动一下都特别困难,他的意识却轻胧了,模糊了,眼前偶尔明亮,偶尔浑浊……
古亭用身体的最后一点力量握住宇河的手,对他说:“不要管我了……我不行了……我害了你……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节……省……力气!走出去,一定走…………出…………”
古亭死了。健壮的后生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在茫茫戈壁滩上,聊狂的风戏弄着他凌乱的发,尸体的嘴唇泛起白皮,在随风摆颤,白皮间裂开几只褐红的血裂!尸体的眼睛深陷,泛着两朵青晕!
宇河呆滞地看着尸体——他寻宝的伙伴,最好的朋友!他几乎没有感到悲伤。死神同样在他的身边,他同样脆弱 ,他已没有力气前行,已厌倦这灰暗的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只有此刻在朋友的尸体旁边,方能感觉到被陪伴着!
他从行袋里磨出那几颗鲜艳的红宝石,宝石在他因虚脱而发干颤抖的手心里绽着华丽光泽,他和古亭发现它们那一刻,他们忘情的紧紧拥抱,欣喜若狂,他们将成为富人!
一个月前,在磴口县一家民企做采购工作的宇河接到古亭的电话,“我想去寻找宝石,听说在阿拉善左旗与巴彦淖尔边界处的一片戈壁滩上,当地人称玛瑙胡有一种红宝石!市场价值很高!”
“我也听说过,能寻得到?不太靠谱的事情吧!”
“肯定是不容易找到,不过,得到一颗成色好的就几十万!”
电话两头,两个年轻后生对发现宝石作以狂想!
理性的思考输给了一劳永逸的狂想!宇河离职了!
一系列准备工作完成!
他们兴致盎然!骑摩托车从磴口出发途径哈腾套海,图克木苏木,五个小时后到达温都尔毛道!
戈壁滩。一望无际,消失在天尽头一层灰白雾色里。天空,乌云匀称地摊开,不薄不厚,看不见太阳。出了温都尔毛道!摩托车在戈壁滩里肆意前行,没有路,石子的海洋,大小匀称的石子布满大地伸向遥远。
古亭发现数十公里以内唯一的一户人家!像这片戈壁滩的守护者!伸手向随后的宇河示意,去打听打听!
小小的土坯房子,一圈沙枣树枯枝围成的栅栏,三只骆驼 。土方一门一窗,残旧不堪,窗口下一口井!走近了感觉更荒凉,如果没有这三只骆驼,看上去就是一处被遗弃多年的土窑子!
“有人吗?”古亭喊道!喊声瞬间被地表的石子吸去,枯而短!
……
没有回应!
“嗨,家里有人吗?问个路!”古亭提高了声音。西北风凉悠悠地吹着,五月的戈壁滩上依然不见星点绿意!古亭递给宇河一支烟,自己也来一支 两人圪蹴在摩托车侧吧嗒吧嗒地抽着,吐出的烟雾,随风秒散!戈壁滩上一年四季都有风,没有参照物,所以看不到也听不到,但那些暗异的气流随时会狂野,却从不会止休!
一根烟抽完,吱呀地一声,门开了!门头窗上没有玻璃,蒙着一层化肥袋子,很旧!
一个看不出是大爷还是大娘的老人靠着门口,他戴着一顶毛线织成的帽子,佝偻着腰,鬓角漏出银霜,用两只眼尾下垂的三角眼盯着古亭和宇河看了一阵!
“做甚的了?收羊皮的?还是羊绒?”老人的声音也瞬间被地表的石子吸去,枯而短!
是一位大爷!他耳背,掉了门牙,说话跑风!而且阿拉善盟一代的地方话有点民勤话的口音,一不留神就会听不懂!
“大爷,我和您打听个事,我们是从套里来的!”(套里: 套里指内蒙古巴彦淖尔境内的河套平原。)
打过招呼,道明来意,这位大爷把二人待到屋里,一进门一炕一炉台,炕上铺着巨大的骆驼皮,散发着腥味儿,类似于一种古老的味道。
古亭扯着嗓门,向大爷打听寻找宝石的事情!大爷啊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似乎一丝忧虑浮现他灰蒙蒙的双眼!他在旱烟烟锅里塞满烟叶,划一只火柴,嗤地一声,吧嗒了几下,旱烟的臭味便布满黑暗却暖和的屋子!
“我说娃娃们,宝石乃是神灵的东西,可是得扶你,他要是扶你,他能找到你!他要是不扶你,你找不到它,找到了也得不到哇!”大爷也扯着嗓子说话,时而漏出逝去门牙的牙床,说话间一停顿,嘴唇便凹进去!耳背的人,听不清别人的话,自己说话就会扯开嗓子喊!
看来老人知道宝石所在的方向,却不肯告诉这两个年轻后生!
古亭给老人递纸烟,大爷推手拒绝,手指如碳色,指甲里满满的污泥!大爷说那个没劲儿,抽了不解瘾!
古亭一脸谄媚,各种谦和,只为得大爷给指路!
大爷无动于衷!
黑暗的屋子里烟雾缭绕!话题铺铺撒撒,东西乱扯!
当话题又一次转到寻找宝石时大爷说到 : “想找宝石,从这儿往西还得着实哩往西走!看见一道大沙梁,翻过沙梁,就会看到一条河床,沿着河床再走半日,就到了传说中的玛瑙胡,那里便是找宝石的地方!二十年前,我的亲连襟带着他的亲兄弟也从我这个窝窝里去找宝石,再也没回来!”老人神色沉凝了起来,转脸看着古亭与宇河,接着说道 :“我说娃娃们,老汉劝你们还是不要去挖那些石头阔阔兰,他就再是个宝哇,他还是个石头阔阔,养不了命,遮不了羞!你们套里,有土地,回去多种几亩地,日子慢慢抛闹(抛闹:奋斗的意思!)可是不敢去冒这个险 戈壁滩,这地方可是硬的很了,老汉知道的这些年,都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从这里进去了再也狗的没出来!”
……
在古亭和宇河的时代里,大爷的话,不过是过于谦谨的,他们甚至心照不宣地想到新大陆的发现,想到麦哲伦海峡,豪情壮志藐视了生死绝对!年轻与冒险似乎总能惺惺相映,他们早已厌倦平凡,势必要把握这一次一劳永逸的机会。和大爷道别后,两辆摩托一路向西,驶进隔壁深处,离别时大爷扯着嗓子喊道:娃娃们,记住,戈壁滩,找到了宝石一攒攒……戈壁滩,没有乃脚印一串串!……
摩托轰轰作响,转眼大爷和土坯房并着骆驼 模糊成一抹黄影,宇河再回头看时已是一片砾石之海,摩托车的轰鸣声枯干短促!天空摊着乌云,看不见太阳,某时 突然暗了下来,两车驶过一道沙梁后夜已浓。
没有星光,死黑,死寂,没有一丝声响,能感觉到风拂过脸皮,忽然,有一阵咝咝啦啦的细微枯干的声音由远及近,宇河打开手电筒,随声寻去,一朵干枯的沙蒿被风吹着从他们身边滚过!
夜里行车,极易迷路,两人停了车,从摩托车后的马兜里取出羊皮袄子裹在身上,立起领子,当去冷风,在沙梁的背风湾里席地而歇,欲生火取暖,却难寻得一枝半截的柴火,两人便紧紧贴在一起,保护温度。他们的脑海里都闪耀着红宝石绚烂光芒,如这茫茫戈壁里升腾的一枚萤火!两人无暇顾及这夜的凄凉,规划着假如的未来,年轻的声音在毫无生气的戈壁滩上某一个沙梁的背风湾里,如一堆小篝火,温暖了他们恬静的梦!
次日天色渐亮,两人醒来后发现,依然没有太阳,天空阴的很匀称,除了两道摩托车辙,他们没有任何辨别方向的坐标,宇河看了一眼手机日历和时间2013年5月8日上午9点。手机没有信号,他们进入信号盲区。
古亭检查了摩托车的汽油,油量刚刚够返程,再往前骑,就骑不回去了!两人便背起行袋和备用水食,蠕蠕前行,不时,摩托车已消失在视野里。手机时间显示,中午十二点。
宇河问古亭:“这地方就总是阴天?没个晴朗的时候?”
“不会的,赶巧了而已!”古亭极目前方,寻找大爷口中的那道大沙梁。
“我怀疑我们迷路了。事实上,此刻,我们根本不知道方向。”宇河第一次感到茫然!寻宝的意志力第一次从他这里动摇!
“没有迷路,我很确定,我们在向西走。”古亭听出宇河的迷茫和失落,故作镇定,内心却也莫名茫然……。
徒步数小时后,两人精疲力尽,背上的行袋愈加沉重起来,双脚犹如被灌铅一般,酸困难当!在一个高出隔壁的石砾堆上一屁股坐做了下来!两人没力气说话,仰望着天空的阴霾
“要不我们回去吧,哪有求个宝石了!”宇河有些泄气,:“不要图找不到宝石,反葬身在这鸟不拉屎之地!我看那大爷肯定是个疯子,他所说的大沙梁后的河床,玛瑙胡,不过是凭空捏造!”
“你可有点骨式哇!”古亭喝道:“这才刚刚开始,走了几步路,你倒怂了?你要不想去,你个人回去,爷自个儿去找!”
“不是………我是说………”宇河欲言又止!仰面躺了下来!他没有说完!他觉得他不该遇见第一次困难就退缩!
冷风悠悠……流逝着分分秒秒!
天空的云层似乎薄了一些,大地渐渐明朗起来!
“那是什么?”宇河指着前面问古亭,两人同时看向宇河的手指前方,一道十几米高的大沙梁,好似矗立在这隔壁滩中一个帝国的城墙!
“大沙梁!”两人异口同声,欣喜不已!适才的迷惘不安瞬间消散!
(第二章)
头顶的乌云间开了一个洞,一道光柱泻了下来,阳光!天空终于有放晴的意思,两人士气大振,直奔大沙坝!站在沙坝顶,天空晴出一片蓝色,阳光刺眼,古宇二人看到沙坝后面的光景时,啪塔一声,再一次齐齐坐在沙坝上一语不发,惊喜总是一瞬间。
沙坝后面没有戈壁滩了,光滑柔软的沙丘一座连着一座,此起彼伏,直通天际。
沙漠!沙漠!
疲惫与困倦伴着无望,似乎彻底战胜利了前行的信仰!古亭四脚朝天,看着天空晴出的那一圈蓝色在渐渐缩小,太阳又藏了起来,蓝色越来越小,小成一个点,不见了。此情此景,犹如一场交响乐,高潮过后,进入长长的管弦协奏篇章,忧郁,冗长!
前进 后退!
两人各自在心里嘀咕着!回想大爷的小小土坯房,一炕一炉台,竟然莫名温馨!那是离此刻的荒芜最近的关于温馨的记忆!又同时作着一旦寻宝成功后吐气扬眉一跃而起的狂想!
总不能就这样躺着!古亭一骨碌坐了起来:“走?还是不走?”
“你看!”宇河看着古亭,等待一声令下!
“走!”
两人朝着沙漠走去!
行走沙漠数小时后,两人精疲力尽!沙漠里到处柔软,没有一步能踩的踏实!再一次夜幕降临时风止云消,天空晴出,一穹星闪,大自然的美艳伴着冰凉,如同一座巨大冰雕,渗入宇河的心里!古亭发现了一株古老的枯木!
一番折腾,枯木被点燃,烟火味香醇,古亭从行袋里摸出牛肉干递给宇河,两人对坐篝火,大漠孤烟直!宇河拿出手机,2015年5月9日晚9点。
第二天古亭和日出一起醒来,他钻出羊皮袄看着日出对比他们走来的脚印,又拿出指南针,看了一会儿抽了一只烟,把宇河叫醒对他说:“根据大爷说的路线,我们行走的方向有点偏西南了,一天的路程,我们离目标又远了一半!”
宇河突然觉得古亭像一位船长!他总是对未知的前方有所把握!
两人打点行袋,向西北方向走去,身后留下一串细细的足记,太阳火辣辣。沙漠上泛起一层抖动的气流,在远处不停地晃悠,疲惫一次次到达极限,又一次次被信仰说服!
夜的星穹又一次替换了炽烈的阳婆,清晨的阳光里古亭再核对路线。宇河的手机里显示,2013年 5月 10日上午11点。
5月11日的午后,他们都行袋里只有五瓶矿泉水,几根萧然的牛肉干,三块压缩饼干,一件羊皮袄和一只寻宝用的铁棍子!水和食物消耗殆尽,其它一些物品,被陆续遗弃在来路,此时对于他们来说,多余一只毛发也会觉得沉重!
经过两天的两夜的艰苦跋涉后!他们找到河床了!流沙在河床里隔三差五不远不近地积起小沙丘,河床底部铺着一层细细的石子,与周边的沙海对比,鲜明迥异!
历尽艰辛,终于柳暗花明。古亭在宇河脑袋上摸娑了几下,表示庆祝!到达玛瑙胡后,宇河自语:“这不是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茫茫沙漠中一处别致的地方!却很难道出这种别致的委由!它方圆有十里左右,表面覆着一层褐色的石子,四周是干黄色的无垠沙海,它如沙漠上的一片胎记!
宇河从行袋里取出一式两份a4纸,人手一份,上面打印了从网上搜集的关于寻找和鉴定宝石的基本常识!
寻宝石的重要工具就是一根铁杈子,顶端有三到五根钢筋枝杈,如农家翻弄麦秸用的杈子,规格要小许多,把钢筋杈头插入石子中,就来回划拉,一般石子与钢筋碰触,声音发沉,如果遇到宝石,声音便会清脆,质地越纯,声音越清脆。
古亭认真的在石子间划拉着,宇河蹲着一旁,侧耳倾听!时间在流逝,烈日当空,戈壁滩上只有干枯的钢铁碰撞石子的声音,那种斯拉斯拉的声音不停的钻进他们的耳膜,他们把神经专注到一个点上,以至于,晚上睡觉时,耳朵里还是那声音,这一天,一无所获!
夜里,古亭拿出只剩下的一件羊皮袄,另一只在来路上被遗弃了,两人翻来覆去找不到合适的睡姿,最终宇河妥协于古亭的怀里,宇河背靠着他,他搂着他!这种饥荒时刻,平日里的尴尬早已不复存在!宇河在兄长怀里竟觉得安心起来!
第二天,5月13日,中午时分,古亭突然停住了手中的铁杈,“你听!”他对蹲在他一侧的宇河说,又用铁杈划了两下,有一颗石头与铁杈的碰撞声格外清脆悦耳!两人小心翼翼将石子一颗一颗的检查,
“这个是宝石!”宇河尖叫,沙哑的尖叫!宇河拿着一颗殷红的没有规则形状的红色石头跳了起来!激情平复后,古亭拿出手电筒,两人把羊皮袄罩在头上,他们把石头放在光束上!石头里面散发出晶莹的玫瑰色红光,如同熟透的石榴!
宇河一把扯掉羊皮袄!
“我们成功了!我们找到宝石了!”
两人喜极而泣!他们找到了第一颗宝石!
他们记得土坯房里大爷说的话“戈壁滩,找到的宝石一攒攒” ,两人就在发现宝石的地方继续寻找!第二颗,第三颗…
最终他们找到五颗宝石,最大一颗要大于大拇指的指肚!
宝石找到了,现在要回家!
(第三章)
5月14日清早,天空泛起云层,地表的风打着漩涡,两位筋疲力尽的寻宝人揣着他们到手的梦想,借着指南针与晨曦确定方向以后,朝沙坝方向缓缓前行,再一次走进沙漠 ,每一脚都软绵绵,风越来越紧,离开玛瑙胡半小时后他们的周围便已是无垠的沙海!行至一处沙坡,阴云彻底布满天空,太阳消失了,沙漠表层的沙粒被风卷着泛起一层灰雾!
中午时分,风突然消失,一切都静了下来,两人坐在沙坡上,一根牛肉干分两半,一块压缩饼干分两半!一瓶矿泉水喝三分之一,这一顿过后,他们的行袋里只剩下两根牛肉干两瓶矿泉水,两块压缩饼干,按照来时的行程时间,他们已经进入危机!天空的云层加厚,天色逐渐暗下来!古城回头看着玛瑙胡的方向,事实上他们已经不能准确看到玛瑙湖的方向了。
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这一幕足以将他们两人葬身此地!宇河也看到了!他们的瞳孔里散发着恐慌!
“快趴下!”古亭大声喊宇河:“把羊皮袄取出来,取出一瓶水!快!”
宇河慌乱了手脚从行袋中掏出羊皮袄 掏出一瓶水,掏羊皮袄时,却带出了指南针,指南针像一只轮子滚到沙坡下面,宇河欲去拿回来,被古亭叫住!“来不及了!快到羊皮袄里面,抱着我的腰,记住一定要抱紧,千万不要松手!”
宇河照做。古亭麻利的把一条浸湿的布子裹在宇河的口鼻处,自己也裹了一条,把羊皮袄裹在头顶,将宇河扑倒,压在自己身下!
那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浩瀚的沙尘暴,好像整个天空都奔溃了!狂怒的风卷携着沙砾,滚滚而来,铺天盖地!
宇河吓坏了!在羊皮袄的黑暗中,贴着古亭的胸膛,隔着蒙在嘴上的湿布说:“我们会被活埋的!这次真的完了!”
“没事!”古亭喘着粗气,心跳如鼓!
“你他妈的快把爷压死了!”宇河难受至极,情绪焦躁!
“别他妈废话,看老子现在就弄死你!”古亭如船长!在这种时刻,船长可以干掉影响大局的船员,尽管只有一个船员!
在他们的意识里,没有那么残酷,只是在恐惧的精神作用下,发挥着自己本能的愤怒与不安!
沙尘暴淹没了世界,风中的沙砾如细小稠密的子弹打着羊皮袄的外表扑腾扑腾地响着!
风,一阵紧于一阵!
时间的分秒在点滴与心悸的煎熬里行走!沙砾击打皮袄的声音越来越沉,最后只能听到劲风厚厚的呼声,流沙盖住了寻宝人!
持续五个小时的飞沙走石,傍晚时分缓和了下来,古亭意识到风暴过去后爬了起来抖落压在身上近一尺厚的沙子!如同从沙丘深处破土而出的甲虫,随后宇河钻了出来,他们如同诈尸者,面色如土,发丝如牛嚼过的干草,肆意凌乱!手机再也开不了机了!唯一的向导——指南针已经被流沙深埋!
强风暴过后,漫天黄尘,眼睛能看看到的前方不足十米,两人从沙子里刨出皮袄和行袋,原地把皮袄顶在头上,挡去冷风,皮袄小小的空间犹如戈壁滩上大爷的小黑屋,让两个饥寒交迫的人感到一丝温暖,他们谁也不敢去碰行袋里的食水!他们心里明白,回去的路还很漫长!
天空两次暗淡变黑 又两次方亮!却始终不见太阳,漫天黄沙迟迟不退!每一次生理极限都被一口水和一小块压缩饼干拯救!
他们不能前行,因为根本不知家的方向,只能在原地等待天晴!
终于,在第四天天空方亮的时候 两人背对着的方向,天际出现一圈淡淡的白色的圆。那是太阳,古亭站起来,他感觉身体里是空的,感觉膝盖处酸软,他招呼宇河,:“宇,我们可以回家了!朝着太阳走,看见大沙梁,过了沙梁,就是我们的摩…………”他没说完!一个跟头载倒在沙坡上!
“古亭!”宇河看到此景心里咯噔一下!恐慌掠过他沾满沙尘的脸!他拿出水最后的半瓶水,也没有惊慌失措,捏开古亭的嘴,往里灌,……
前后十几天的极度疲惫与营养缺失!古亭严重脱水!出现晕厥!从嘴巴一侧灌进去的水 又从另一侧流出,滴落在沙坡上 瞬间被吸干!
古亭醒过来一次,持续三分钟,说了几句胡话再晕厥过去!到中午时刻 阳婆浓烈起来,古亭醒了!
“要活着走出去,带着宝石,过好生活!”古亭奄奄一息,烈日的光穿入他的瞳孔,他感觉到他的肝脾在燃烧,他的身体变的很重,想动一下都特别困难,意识却轻了,朦胧了,眼前偶尔明亮,偶尔浑浊……
他用身体的最后一点能量握住玉河的手,对他说:“不要管我了……我不行了……
我害了你……
不要再说什么了……
节……省……力气!走出去,一定走…………出…………”他没有说完!眼睛里神情涣散,抽搐了几下,就静止了!
古亭死了。健壮的后生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在茫茫戈壁滩上,聊狂的风戏弄着他凌乱的发,尸体的嘴唇泛起白皮,在随风摆颤,白皮间裂开几只褐红的血裂!尸体的眼睛深陷,泛着两朵青圈晕!
玉河呆滞地看着尸体——他寻宝的伙伴,他最好的朋友!他几乎没有感到悲伤。死神同样在他身边,他同样脆弱 ,他已没有力气前行,他已厌倦这灰暗的无边无际的戈壁滩。此刻在朋友的尸体旁边,他还能感觉到被陪伴着!
他从行袋里磨出那5颗鲜艳的红宝石,宝石在他因虚脱而发干颤抖的手心里绽着华丽光泽!他想起大爷说的那句话,宝石这个东西,它要扶你,它会去找你!它要不扶你,你找不到它,找到了也得不到哇……
他笑了起来,凄惨笑声被这无畏的沙漠吞噬的一干二净!他一口气吃掉最后的一根牛肉干和大半块压缩饼干!
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瓶水!
他从尸体的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两支烟,一支插在尸体旁边,自己抽一支,这是他对他最后的陪伴!抽完最后一口!宇河站了起来!
朝着古亭最后一次指给他的方向悠悠地走去!
古亭的尸体消失在他翻过的另一座更高的沙丘顶端!
(完)
刘宇 于 2016 11 01深夜。
(仅以此文献给所有八零后九零后的奋斗青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