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 结局
信息发出后，我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屋，在里面最暗淡无光的角落坐了下来。
等我喝到第七杯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电话来了。
我灌了一口咖啡，像是为自己加油打气，才接起来：“喂。”
“你在家里么？我过来找你。”电话那头声音掩不住的迫切。
“……玩得还好么？吴元昊。”我感到胸中的怒焰开始燎起火星。
那边默了三十秒，才生硬地回答：“你在哪里？”
我抓着手机，一阵无力：“来中心公园吧。”
吴元昊倚在一棵榕树旁，抬头看见我来的时候，两步就跨到了我面前，右手抓住我的肩膀，说：“你——”他有些迟疑，“你今天是不是对杨诗书说了些什么？”
终于要忍不住了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跟她说了什么，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他像是被我堵住了话，尔后抿抿嘴，皱着眉看着我，声音有些压抑：“林子，你别这样。我知道你都知道了。可那不关她的事——”
我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颧骨上，愤怒地嘶喊：“你记得你说过你是我百分百的兄弟么？你还记得么？！兄弟就是你这么做的？！啊？！”
他处不及防地倒在地，也怒了，站起来一把推了我个趔趄：“你冷静点听我说好么！”
他抹了抹嘴巴，“是！我是喜欢她！你知道么？早在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可我知道她心里没我，所以我只能做她的朋友！你跟我说你喜欢她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挣扎？我喜欢她不比你少！”
他顿了顿，看着我坐在地上心灰意冷的样子冷笑：“而且柯林，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从来没有隐瞒过我喜欢她这件事，是你太以自我为中心，才没发觉别人的感觉。对我是这样，对杨诗书也是这样！
到底是谁扭扭捏捏连句话都不跟人家多讲？到底是谁收了人家的信后还把人家当透明人继续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埋头读书？又到底是谁没头没脑地在烧烤会上对人家说什么我养你一辈子？
最后你有给人家一个准话么？！你有跟她说过一句你喜欢她么？你只是直接让她做你女朋友！
你知道她多没安全感么？你知道她不敢打扰你学习只好到处找人聊天么？你知道——”
黑夜里的空气冷得像冰。我突然沉静了下来。
我打断他：“所以你都知道，是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是。”
我又问：“她只是找你聊，是么？”
他看了看我，又低下头：“那是因为——”
我接下他的话:“因为有些事情她宁愿跟你说，可是对着我就无法开口。这其中的原因，连你也讲不清楚，是么？”
他愣了愣：“我——”
我扯了扯嘴角：“她只是对我有好感，不，应该说机遇和巧合，或许还加上一点点的心情作祟，让她认为我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但并没有到有勇气跟我在一起的程度。
换言之，她并没有喜欢上我，也并没有想过要喜欢我。”
他在我旁边坐下，说：“我也不知道。”歪歪头又说：“那你呢？柯林。”
我？我喜欢她。可是我能怎么说呢？
说在感情方面其实我也只有这么点勇气?
说其实在她给我信之前我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说我收到她的信后不知所措，辗转无眠？
说当时胆小的我因为这封信甚至还设想过我们的未来？
说我在七夕那天其实裤袋还藏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我说过我养你一辈子，这句话是真的”？
说其实在我心里女朋友比一万句“我喜欢你”还能代表她在我心里的地位？
说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她常跟吴元昊聊，但我只能默默酝酿不知名的情绪？
说今天我本来想跟她要一个答案，却在之前看到了她和吴元昊在一起？说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摇了摇头：“死小子，或许你说得对，我们并不合适。”
吴元昊看了看我，突然说：“今天她是和我还有林可一起去的书店。”
我说：“嗯。已经不重要了。”
他微叹一声：“柯林，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么？你太胆小多虑，而她又不够勇敢。你们根本无法沟通。”
是么？或许是吧。
“你还去哪里么？我们回家打游戏吧。”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他眸光亮了亮，片刻之后压了下去：“我刚说你不顾及别人感受——其实我知道你只是乏于表达。那——那你不准备去追回她么？我是说——或许你们还有可能。”
我回头笑了笑：“不可能了。”
因为在刚刚，我收到了杨诗书的回信：
“柯林，你知道么？我今天一天都在等你叫我出去。我想，如果你今天叫了我出去，我就跟你说，我们在一起吧。
可是——柯林，或许你说得对，有时候我连自己的想法都弄不清楚。我们或许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就这样吧。结束了你也不用烦了。”
佛家有一个故事——
大师给两个即将上路化缘的小僧一人一把铲子，告诉他们这把铲子有两个用处：用来栽种粮食或葬埋尸体。僧人上路了，路上遇见了一个死人，一个小僧用铲子把他埋了，另一个则拍拍手走了。后来大师听说后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
“埋，是慈悲；不埋，是解脱。埋或不埋，留或不留，都没错。”
舍下是否真是一种解脱？无从知晓。
当时我只知道自己的勇气耗尽，就像死去的人，唯有认命等待重生。
在那之前，我把结局藏了起来。
多年后我坐在了吧台前，喝着蓝色玛蒂丽特。回忆当年的自己和记忆里的杨诗书，竟然觉得可惜和——可笑。
明明没有第三者，没有世俗情仇，没有钱财名利，没有事故疾病，我们依然走不下去。
只是因为太年轻。
年轻的我们是那么天真，又那么地不容侵犯。在感情的世界里词不达意，却又固执成瘾，明明都已不自觉地为爱舍弃尊严，却又眼里容不下一粒沙。那时的我们倾心卑微地爱着，又天真自私地要求对等的回报。
我们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又不想失去任何东西——这是多孩子气的举动。但我不得不承认它让人回味无穷。
比如说——关于这个故事的开头和结局。
那个幸运的冬日，我忽略千百人，在“万卷”书店里偏偏注意到了还穿着短裙的她。
那天晚上，收到她的信息后，我一个大男生躲在那个巨大的广告牌后，听着眼泪滴落在水泥地板的声音。
转眼一切成空。
从此不分秋冬。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