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查沈先生的近况,没查到他教的课,却查到了他的讣告。很唏嘘。
我在多伦多读了两年书,其中有两个学期为沈先生做中国哲学课的助教。他来自台湾,之前做的是政治哲学,出国以后开始研究中国哲学。他在哲学系和东亚系两个系兼职,人缘很好。他总是笑眯眯的,说话缓缓的,很喜欢做研究,也很喜欢教书。他叫我的时候,会慢慢地说,“xx啊”,再说他想说的。他的中国哲学课大概有120个本科生,有很多卷子和论文要批改,所以需要两个助教。第一次,我和哲学系的韩国博士同学D一起;第二次,我和东亚系的一个博士生T一起。沈先生的课在一个很大的阶梯课室里。他从先秦讲起,讲了孔孟,再一直顺着历史讲到禅宗。有一次期末考试,两个小时的时间,一个本科学生半个小时就交卷了。沈先生笑说:“他顿悟了!”学生们大笑。
第一次为他做助教是在春季。学期初,他请我和D一起吃晚饭。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中国城转了转,他看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意大利餐馆,很兴奋,说就去这个吧。这个餐馆非常的贵,沈先生点了小牛肉。我认识veal这个词就是始于这次。他兴致很高,还点了酒。D后来说起,也惊叹那个餐馆之贵。他说:“你知道那次饭花了多少钱吗?可能他很想欢迎你!” 哈哈。发期中考试那天,已经入秋,多伦多刮起了大风。那风猛得可以摇动挂在电线上的红绿灯,冷得我好想回去。又是逆风,感觉大风要把我刮回去了。我和D把学生的卷子按他们姓氏的首字母从A至Z排好,让学生出示学生证以后去领卷子。一个女生一直和我闹,说评分不对。D拉她坐下,柔和地问她为什么这么重视分数,她一下子就哭了,说想上法学院。后来我知道了,想上医学院/法学院的学生特别重视成绩,一分都喜欢和你掰扯半天。
沈先生每周五下午会把东亚系的老师、学生、访问学者聚在一起,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些经典的中国哲学段落。过后,他有时候会请大家一起去中餐馆吃饭。我在饭桌上见过他的太太,很温柔的样子。他组织很多学术讲座和会议,请很多学者来交流。后来,他当上了东亚系的系主任,说白天都在处理杂事,晚上才有时间做研究。他笑说,他已经成为了猫头鹰。
在我心里,他还在笑眯眯地教书和做研究。没想到他已经离开人世了。因为各种原因,在多伦多的两年,是我最低落的时段之一。因为他,我参加了一些活动,在异国认识了不少中国学生,有大陆来的,也有香港来的。我和一个加拿大人的中国太太一起玩过,去过一个来访问的女生家里玩。他们都给我当时灰暗的生活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我相信,沈先生对他的学生的影响是更大更加积极的。沈先生,愿您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