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单位车子去县城,走南环过西环,高速上开了二十分钟。市区鳞次栉比的高楼被远远地甩在车后,层层叠叠的田地飞驰而来。
车窗外,不再是钢筋水泥的土灰色,而是令人应接不暇的金灿灿的油菜花。
春暖花开,乡野平畴再没有一种花,如油菜这般开得肆意妄为开得狂野奔放的吧?
触目所见,油菜花漫坡遍野,好似攻城掠地所向无敌的队伍,疯狂占领阡陌、沟渠与田埂,其气势用排山倒海绵延不绝来形容,毫不为过。
远远地看,阳光下,一片金光灿烂,灼灼其华。
有的,如同黄色的绸带,所到之处飘飘绕绕,给河水缠上腰带,河水的身段一下子显得婀娜多姿,曼妙非比寻常。
有的,点缀在麦田周围,跟绿油油的麦子亦步亦趋。油菜花镶嵌在绵延的麦苗中,变成绿色长裙上的流苏花,春风吹来,裙摆花飞。
还有,高低错落的房屋,掩映在油菜花中。油菜花广袤变成海,花海起伏跌宕,房屋就是一叶叶扁舟,飘飘荡荡向后。
那些稀疏的花呢,这儿一簇,那儿一丛,那就只能编成美丽的花冠,戴在褐色树木的头上。如同一个不苟言笑的粗犷大汉,突然间发前簪花,是不是让人忍俊不禁呢?
车子缓缓行驶下高速,一排排农舍别院渐渐映入眼帘。
油菜花更野蛮得没有道理可讲,家前屋后,小桥河边,长沟短渠,悉数霸占。
油菜花开满地金,鹁鸪声里春又深。农人们每天打开门,穿行花丛中,人面菜花相映,如何能不喜形于色吧?因为,黄灿灿的油菜花又预示着一个美好的丰收。
“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南宋大诗人杨万里描写的油菜花,哪赶得上今时油菜花的繁盛与绵密呢?
打开车窗,一阵一阵的花香迫不及待地袭来,眯起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沁人心脾。
鸟们,啁啾着,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吸着花香,看着花开,天天沉醉其中,它们除了歌唱,又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呢?
那枝叉间的鸟巢燕窝,天天沉浮在花香氤氲之中,也摇摇晃晃花枝乱颤。
急不可待地打开车门,我失魂落魄地奔过去。
眼面前,油菜花开得热烈,黄得纯粹,香得浓郁,远远超过我想象。
掐下几朵,簪上发,别在衣襟前,再编一个花环套在脖子上,然后手舞足蹈地跳起来。
请别笑我癫狂,春暖花开时,如何能心平气和,又如何能优雅得循规蹈矩呢?
我就是要做一个饕餮之人,我要放浪形骸地咀嚼花姿,我要不拘一格地吞咽花色,我要酩酊大醉地呼吸花香。
要么我把花海拥入怀中,要么我变成花海一朵浪,否则我该如何,如何舍却这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