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路弯弯曲曲的前进,本就不好行走的山路因冷冽的寒风使得前进更加艰难,我骑着我的山地摩托,许久不骑,它倒也变得调皮起来,不再那么顺手。
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所有的面部血管都将要崩裂的疼痛着,我本就短浅的头发此刻甩在脸上竟针扎般的疼。
我停下车,摘下手套,哈口气,搓了搓手,我拧了拧被露水打湿的羽绒手套,对这种天气,即使再厚的包装也抵不上劲。
北方的天气太干,连冷都是干燥的,空气里找不到一丝水分,我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嘴唇,戴上手套,继续前行。
沿着山腰一条岔路进去,两边是长得茂盛的荆棘,不明白这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条路,树叶落满了路,人迹罕至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人生的路》,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沿着这条小路走了约有半个小时,我看见一幢红房子,是那种鲜艳的红,跟血一样的颜色,是一幢精心设计过得房子,尖尖的屋顶,窗户都是椭圆形的,像童话里公主住过的城堡,是的,一点都不夸张,就是这样,像城堡一样的可爱,我想里面一定是住着个可爱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海里有这样的想法。
我下了车,走上前去叩了叩门,我被我的动作惊讶到了,我在做什么?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这一幢房子,有一种突兀的感觉,我转身将要走,这时,门开了。
门开了很小的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然后门一点点的开了开来,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出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使这个孩子看起来颇有灵气,她披散着乌黑的头发,像上好的段子布一样光滑,头发好长好长,都快要到腰间,我好惊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头发,她还不到一米吧,肯定是,这么小小的人儿,脸蛋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就盯着我看,肤白胜雪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我蹲下身,想要抱抱她,太可爱了。她突然后退了一步,躲在门后边,只露出一个脑袋,我意识到我是个陌生人的存在,对于她来说。
我冲她笑了笑,她依旧用那双大眼睛凝视着我“你是王子吗?”她奶声奶气的问到。
“啊?”我被吓到,还从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顿时“我很帅”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摸摸她的头发“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对我的戒备感顿时减少了许多,她蹲下来,蹲在我的身边,她真的太小了,像玩具店里的洋娃娃一样。“奶奶跟我讲,从前有个公主,中了巫婆的咒语,睡着了,然后来了一个王子,经历了很多困难,然后救活了公主,奶奶说,有一天也会有一个王子会带我走。”
我顿时明白她讲的是睡美人的故事。孩子的世界,真好,总是有那么多天真烂漫的想法。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会有一个王子的,但是,不是我。”
她双手拖住下巴,很认真的看着我“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来呢?我一个人好孤单的,没人陪我玩。”说着她便垂下头去,连眼神都暗淡了。
“等你长大了他就会来了。怎么会一个人呢?不是有奶奶吗?爸爸妈妈呢?”
“奶奶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他们就回来了。”
“哦,那你跟奶奶两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害怕吗?”
“不会呀!”她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我感觉比星星都要明亮。
“希希——希希——”
正说话间,门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希希,你不能乱跑,要不奶奶就找不到你了。”
我看见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但是面色却没有头发那般苍老,如果她是一头黑发,我定以为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面容甚是年轻,而且跟这个孩子,倒是十分相似。
“奶奶,来了个哥哥。”孩子跑过去拉着奶奶的手指着我说到。
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友好,可是这个奶奶似乎并不买账,脸色一如来时的沉着,不笑,不气。
“希希,先回家哈,奶奶跟哥哥说几句话。”
这个叫希希的孩子看着我,露出了不舍的表情,但是看看奶奶的样子,她冲我挥了挥手,“你还会再来对吗?”
“嗯。你要听话。”我不忍心打碎一个孩子的梦,即使我不知道我是否还会再来。
“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我笑着冲她点点头。
她走进门去,再也不见她出来。
见她进去,奶奶冲我说“小孩子的话不做数,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着转身便走进门去,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没有再继续前行,而是沿原路返回,回到了城市中。可是这件事情在我心中始终成了一个结。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终于碰到我的好朋友许,许是做摄影的,平时也喜欢跟我一样骑行。我终于可以找个人说一下这件事情了。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许,许很感兴趣,他说那一带山脉他已经去过很多次,但是从没见过我说的红房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疏忽了。
我说怎么可能呢,那么大的房子,又不是小东西可以隐藏的。
于是为了验证我的话,我与许约好,周末再一起去看看。
很快就到了我与许约好的时间。我见到许的时候,他一身鲜艳的打扮,背了一个相机包,骑着他新买的哈雷,四轮的,很酷,我很喜欢,只是我不同,我不会花太多钱买一个用处不大的东西。有时候,我倒是很羡慕许的放荡不羁。他笑着说,这是艺术人的性格,你不懂。
我们走了很久。但是再也见不到那条岔路,那条人迹罕至的路。
“可能不再这里呢。我们再找找。”许安慰我。
于是我们围着这个山脉来来回回走了三遍,最终还是无果,根本找不到那条路,更别说那幢红房子了。
看着渐渐落去的夕阳,许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你丫的跟我玩桃花源记呢!”
我苦笑无语,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桃花源,那是真的存在。
回到家里,这件事情始终在我心里过不去。我睡不着,失眠,越想越觉得奇怪,怎么会呢?明明就是有红房子,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我决定再去一趟那个山脉,如果还是找不到,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等到周末,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奇怪的是,我居然又看到了这条路,我有些惊喜,却也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许,但是手机却没有信号,想想还是算了,手机踹回口袋,踏上车,还是准备往前去。
我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支持着我,反正就是害怕也还是要往前去,一定要往前去。
如我所愿,我又看到了那幢红房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红房子显得有些破旧,也不算太破旧,只是不如我初见它那般鲜艳了,像是过了几年的光景。
我并没有太在意,走上前去叩了叩门,我期待见到那个小精灵,眼睛忽闪忽闪的那个小家伙。
没人应,于是我又敲了敲。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一席齐地的白色长裙,披散着头发,晶黑的眸子没有一丝色彩,只是黑与白,一脸沉着的模样,轻抿嘴。
我看到小女孩的影子,却也看到奶奶的模样,我有些咋舌,难道是希希的妈妈?
“那个,这里不是住着个孩子吗?”
“这里没有孩子,你找错地方了。”
说着少女便准备关门,我伸手挡了一下,“那个,我是说希希。”
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仅仅只是几秒钟而已“你是谁?”
“我答应希希会再来看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但是天知道,我并没有撒谎。
“你请进吧。”少女侧身让我走了进去。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是一种古典的欧式风格。客厅很大,一张长长的欧式沙发,这个款,现在应该很难买到了吧,暮然觉得有一种经典范儿。只是很奇怪,家里甚少有家电,几乎是没有,反正我是没有看见电视什么的,更别提电脑了。
虽然好奇,但是我也不便多问什么。少女泡了一杯茶给我,是上好的碧螺春,茶叶在水中开出了花,绿的很美。茶香从杯子里飘出来,沁人心脾。
“那个,希希呢?”看见她,我觉得说话都有点不太自然了,真是奇怪,想来我也不是那种见到女孩子就说不出话的主啊。
“我就是希希。”少女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我难以置信,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怎么可能呢,别逗了,希希才这么大。”我比了比希希的身高。
“我没有骗你,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给你讲了个故事你还记得吗?”
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后背直冒冷气,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冲她摇摇头。
她苦笑一声“我就知道,都是骗人的,童话是骗人的,奶奶是骗人的,爸妈是骗人的,你也是!”说到我的时候,她直直的盯着我看,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怎么长得这么快,让我有点难以置信。”
她沉默,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我拿起茶几上一份报纸,报道的内容我大都不熟悉,我忽然就看见右上角日期标注着一八四九年二月十七日,我将报纸放回原位,她正看着我,我笑笑“原来你喜欢收集旧报纸啊。”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坐了一会儿,我便要离开,她拉着我说“带我走好吗?”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如同那个稚嫩的孩子一般,她见我没有说话,又开口说到“你带我走好吗?带我离开这里。”
我很疑惑,也很迷茫,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一如第一次见她一样“我会再来的。”我说。
她抓着我衣袖的手缩了回去,眼神暗淡下来“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我有些不忍,但是还是离开了,回到了都市,一切又都归于平常,我照常上下班,偶尔朋友聚会,只是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希希那祈求的表情,“带我走好吗?”
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再告诉许,我有太多的疑惑,太多太多我想不通的地方,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和许一起就找不到那条路呢?为什么她突然就长得那么大?为什么会有一份那么古老的报纸?太多我不能理清的东西。
再见到许,许说我瘦了,是吧!许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等到来不及。许是明白人,也是这个陌生的城市唯一能看懂我心情的人。
我听了许的话。第二天我便又去了希希那里,这次,房子已经看不到红色,十分破旧,可是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我跑过去敲门,门都已经变得锈迹斑斑,开门的是个老人,我一眼就认出是奶奶,我很开心,“奶奶,希希呢?”
她依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不是奶奶,希希不在,不是跟你说了,叫你不要再来了。”
“我想清楚了,我要带她走。”
她看着我,眼睛里泛出了泪花,但是她突然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了,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了。”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任我在门外怎么敲都没有人再应。我只好离开。
许多年过去,时间依然再走,不会为谁而停留。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妻子,孩子。而我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山。
我甚至都记不起这件事情。我又碰到许,许说“你还记得许多年前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座山吗?”
我跟许约好再去走一次,这次我们骑的是自行车,许说,我们都老了,骑不动哈雷了,我笑笑。
当走到那里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那条路,我激动的跟许说“我们找了那么久的路,就是这条。”
许说“那我们去看看吧。”
我们一起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走到我记得红房子那里,那里早就没有什么红房子,但是我清楚的看见一座墓碑立在那里,碑文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李希希”三个字刺的的心脏微疼。
我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后来许告诉我,认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我这么哭过。
后来我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许,许说,这是个好故事。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并不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