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草长莺飞。巷头的老榕树生出点点绿意的那天,我再次踏入了巷子尽头那家小小的药铺。无人打理的药柜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混合着些许霉味的空气充斥了狭小的空间。一点儿也没变,手指抚过陈旧的木桌,我想。
小时候,巷子尽头那家药铺,是孩子们的乐园。打理药铺的是一个年逾古稀的伯伯,为人亲切和善,我们都称他一声,“药伯伯”。正值夏季,傍晚蝉的鸣声扰人心烦。不知是哪个孩子喊了一声,“小贩来啦”,孩子们便呼啦一声从各个铁门中钻出来,冲向巷尾。我总是最后一个跟着去,因为我没有零钱。看着玩伴们手上花花绿绿的糖果,我馋的不行,正想向他们讨要,“你想吃糖么?”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我回头,药伯伯站在药铺前和蔼地笑着,“过来帮我擦干净药柜上的灰,我给你零钱买糖。”我便兴高采烈地去了。踮起脚尖,举着洁白如新的抹布擦完最后一层柜,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我却丝豪不知。“擦完了?来吧,这是两元钱。”我接过零钱,道了声谢谢伯伯,便立马冲到小贩面前买了把水果糖,扎进孩子堆里,“看,我也有糖了!”走到远处,不经意地回头,却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在擦拭我刚才清理过的药柜。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区区糖果在同伴面前低下头。
过了好几个春秋,我仍然喜欢去药伯伯的铺里小坐,有时帮忙理药,有时擦灰尘。我已经明白小时候伯伯给予我的关怀,不仅是在同伴前保护了我的自尊,更是让我明白不可不劳而获。“谢谢你,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我常对伯伯说。伯伯戴着老花镜,在昏黄的台灯下阅读有关药物的古籍。泛黄的书页翻过,伯伯笑而不语。
医者,医的是人心。
我见过太多的人进来药铺而又匆匆离开。有的人心如死灰,就算病情再轻也活不长久。有的人只是坐下,望着药伯伯许久便离开,只字不语。有的,是来与药伯伯谈心的。他们皆紧皱着眉头进来,舒展着眉头离开。去去来来中,我似乎悟到了药伯伯给予我一些更深的东西。那是善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善良,以及,属于一个老者的责任与爱。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太多太多,那漫长而倏然掠过的岁月,就这样一点点的回放而过。药伯伯已去世多年,而我,从一个顽劣贪心的孩子,成了如今的模样,像您当年一样,心中平和,且有爱。您在那头,也会为我骄傲吧?
轻轻掩上药铺的木门,夕阳已西沉。回望余晖笼罩的药铺,一层雾气弥漫上我的眼中。朦胧间,我仿佛看到药伯伯伏案的身影。我轻语,“谢谢你,使我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