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母亲还是来了,她是一个人来的,团团和父亲都在家里。还好她没有让我太为难。我不敢把母亲放在身边,公寓太小,装不下母亲的嘴。
星期六下午,苏水带着我去高铁站接母亲。在路上,我忍不住责怪,不是说你有办法让妈妈不来的吗?
苏水脸上的表情并不比我好多少。妈妈临时决定要来,这次就是过来看看。她说要看看她未来女婿。苏水讽刺地说。
我笑,恐怕是要来催儿媳妇才是正事。
车站人来人往,大家脸上都是疲乏的表情,车站不适合笑容和欢快。母亲那班车次已经到站了,我和苏水都伸长了脖子在出站口张望。老远看见一个妇人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一双小小的眼睛四处张望。苏水挥着手臂,大喊,妈妈,妈妈,在这边在这边。
接过母亲手里的大包小包,我和苏水同时皱了皱眉。我忍不住说,大老远带这么多不累吗?现在什么买不到?
母亲没有理会我,眼睛还在我们身后四处张望,我们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连忙说,他今天没过来,改天带他见您!
真是的,我第一次来烟树,他都不来接我,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母亲抱怨。
妈,我们接你不就行了吗?再说第一次见面,哪能这么马虎?苏水帮我解围。这话母亲很受用,立马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地说,对对对,这事我差点都忘了。
扶母亲上车,母亲眼尖,看了一眼车,故意怪叫道,这不是去年的那辆车!
我回头看了看母亲,还不太明白母亲说什么?
苏水笑笑,妈妈有一双火眼金睛,都是黑色的,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猜,阿鱼坐大半年了,估计都没注意。
苏水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的确没注意,都是黑色的,连外形都很相似,叫我如何注意到?下次换辆公交车搞不好,我才能辨别。
一路上,母亲兴奋的不得了,像个孩子一样。阿水,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唔,当然是回家。这几天,就委屈你住我家了,那里不太大。不过,想想就开心,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食物了,真是想念妈妈的手艺啊!苏水极其夸张地说着,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忽然,母亲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说,我住你那里方便吧?
我和苏水都一愣,都在思考母亲话里的意思。苏水故意支支吾吾说,方便,当然方便,妈妈什么时候来住都很方便。显然母亲很受用这些话,脸上挂着卸不掉的笑容。不知怎的,我的鼻子竟有些酸涩。母亲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儿,对于肯定她是极其缺乏的,除了咋咋呼呼说些言语上的得到满足以外,什么都没有。
苏水沿着一条有些陌生的路,把车开得极其缓慢。这条路并不是之前通往之前黎眉姿给他添置的小别墅,他已经有了新的房子。苏水把车开进一片别墅区,几幢三层楼的小洋楼,楼面刷成最流行的都市灰,尖尖的楼顶,扇形的窗户,别墅后面是一片很大的湿地公园,一池的荷花正开得灿烂,隐约还能看见有人提着钓鱼竿在垂钓,好不惬意。
母亲走下车来,不住赞叹,这房子住的也舒服,空气也不差我们乡下了。
母亲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几时苏鱼也能买下这样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一百多平,也心满意足。
苏水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手里提着母亲带来的大大小小的包裹,上前为我们开门。室内的装修更是简洁大方,宽敞的大厅并没有如书中一样吊着大大圆圆的水晶吊灯,只是一个简单的灯饰,看起来很舒服,像一片原野。
母亲看到苏水的木质沙发极其不满意,抱怨道,怎么弄这硬邦邦的玩意,以前家里的木椅木凳还没坐够?你大伯家里那个皮革沙发看起来又气派又舒服。母亲说完,眼里无限羡慕。
我也注意到大厅的沙发,宽宽大大的,造型极其简单,一看便知是私家定制的,否则也不会与这间大厅如此搭配。看那沙发的色泽就知一定是用上等的紫檀木订做的,价格恐怕要比大伯家的那皮革沙发要贵上几十倍。
尽管这样,母亲还是心满意足。母亲把从家里带来的包裹打开,我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些鸡蛋、菜籽油、花生、土豆、玉米,还有大米,然后全都塞进苏水的冰箱,原本空荡荡的冰箱一下子便满满当当。我有些同情苏水。母亲向苏水要来钥匙,完全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一间一间房间地参观。
身为她的女儿,我丝毫没有她的兴致。我已经累极,倒在沙发里,不说话。苏水递给我一杯威士忌,我推开,向楼上呶呶嘴巴,说,赶紧给我换杯牛奶,免得耳根不得清净,又要受她絮叨。
苏水笑着摇摇头,给我换上一杯冰镇牛奶,说,这是你第一次来我新住处吧?
我点点头,心里生出淡淡的悲凉,与苏水已经生疏很多了。别说他换房子不知,就是当初他与黎眉姿拆伙都不知晓,现在他的公司又在何处,公司又是做什么的,我一无所知。
但是嘴上依然不饶人,说,你没有邀请我来喝杯茶,我哪还会有机会呢?
苏水苦笑,看来是我的不对了,我们已经三个星期没有见面,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念。阿鱼,你现在开始躲我,是为什么?
我不想接这个话题,忙转移话题,说,你最近新交女朋友了吗?
苏水有些失望,忽然怔怔地看着楼上,望向母亲穿梭的身影,说,嗯,是的,在一起没多久。
其实不用问也应该知道,像苏水这样的男人,又怎会缺女人呢?自从与花奴分开以后,我似乎与苏水反过来了,我再也没有换过男友,他则是不停换女友。我苦笑,果然是兄妹。
心里像是有些失落,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故作轻松的模样说,什么时候带过我瞧瞧。
那是自然,必须过你这一关。苏水笑。
啧啧,这个是打算结婚了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忽然苏水的声音暗淡下去,不知为何苏鱼与苏水都不愿意面对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大事”。苏水还好,好歹可以说是为事业奋斗的有为青年,而我只能落得个大龄剩女一说。
母亲笑容满面地从楼上下来,看着苏水,说,阿水,我住在这里真方便吗?
我有些听不明白,呆呆看着母亲然后再看看苏水。
当然方便,妈妈,怎么了?苏水似也是不解。
母亲从身后拿出一瓶香奈儿香水,像抓住把柄一般,笑着质问,这个是谁的?
不像是苏鱼的,她不用香水。母亲抢先说。
妈妈,明天我带她过来让你看看。
好好好。母亲叠声应答,说着说着,眼泪竟流下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妈妈一直希望你能带个媳妇给我看看,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母亲竟哭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苏水慌乱起来,妈妈,我不是因为忙着工作吗?妈妈,别哭了,我不是找了一个吗?明天你瞧瞧,好不好?苏水像哄小孩子一般,好不容易才安顿好母亲。
谁说人还童难的,只要上了年纪,有了丰足的经济保障,再身边有人愿意宠着,自然性情都回到童年时代。
苏水出来送我,感慨地说,本来是借这个机会让她呆几日就回家的,我自认为不知如何与妈妈相处?
我讶异,你把妈妈哄的很好。
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哄着,耐心肯定没有这么多!苏水倒是很坦白。
那香水是你故意放的?
当然,其实有一点常识的人或许知道哪有女人会把香水放在卧室?但是妈妈一辈子没有用过这玩意,知道是女人用的已经很难得了。
我们笑作一团。
回到家,我试着与车云联系,电话那头却发出嘟嘟的声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她联系上了,也许是最近太忙了。我并没有擅自去她住处找她,她一定是在忙着工作,她一直告诫我,工作大于天。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就在床头震动起来,我忙跳起来去接。
喂,阿鱼。还没起床吗?是苏水的声音。
嗯。
今天来早一些,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又不远!
嗯,那好!对了,妈让我提醒你一定要带男友过来,她没有提醒你,你肯定就装糊涂。
唉,这都瞒不过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