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约莫二三百里,翻过一座山有一处悬崖,崖边寸草不生,只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树,树身倾斜,直愣愣向着悬崖边挺去。
据说,山不是很高却鲜少有人爬上,那树的树干更是砍一寸长一寸,谓之神树。
我也是听着村里阿婆说,顺着这树干往上爬去,得神树一片叶子,将汁液捣烂敷用,可平世间一切创伤;得神树一个树枝,烧掉的草木灰和水,可治世间所有病痛。
都说宝物难得,谣传千百年来竟无一人摘得片叶,每年都有远上求神药者,皆尸骨无存。
眼下若不是阿爹病重不愈,我也不会下此决心。
(一)
那晚,阿爹把我叫到床边,用沙哑的嗓音说:“阿乔啊,这世间,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该离开的也迟早会离开,阿爹遇见了你阿娘,便有了你,如今你也长大了,阿爹该去另一个世界找你阿娘了,这是阿爹要做的,你可切莫为我白白送了性命。”
阿娘守了阿爹一辈子,才幸得换来阿爹的心心念念,所以说这世间的情爱啊,最是折磨人。
阿爹苦了一辈子,该享的福是一点没享成,我不知道人死后到底会不会相见,可眼下是有希望让阿爹活过来的,我断然不能放弃希望。
何况我们樵家堡世代以砍柴为生,区区一个枝叶哪里有那么难?
传闻之所以被称为传闻,只不过是世人对奇闻怪要有所敬畏罢了,如今阿爹病重,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再说阿爹以后会陪阿娘很久的,原谅我这做儿子的一点点私心吧。
入夜后阿爹很久才睡着,病痛让阿爹消瘦很多,在阿爹入睡之后,我就起身向南去。
约莫一天一夜,我就行至南山脚下,山倒不是很高,听村里阿婆说,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神树了。
(二)
我鼓足了气力向山上爬去,可说来也怪,每爬几步,这山像是有意识一般,脚下的泥土顿时变作一滩流沙,将我滑了下去。
如此这样,想要爬上山去是万万不能的。
幸而我从小砍柴为生,一把斧子时常挂在腰间,我在山脚下寻了很多藤蔓,编成一条绳子系在斧柄上,用尽全身气力将它甩到山顶上。
依靠绳子的力量,尽量选择大些的石块落脚,就这样总算在天亮前登上山顶。
借着晨光熹微,山顶悬崖边的神树闪闪发光,树干蜿蜒盘旋,横着向悬崖边伸去,再往下看,崖底深不可测。
见到神树我才傻眼了,原来印象中的神树应该是郁郁葱葱的,哪像现在这样,粗壮的树干越往上越细,到顶时只有三五枝树干,寥寥几片叶子。
神树砍一寸长一寸,想要砍下是万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沿着树干往上爬,否则别无他法。
顺着树干刚爬没多远,我就感觉崖底好像有什么一闪一闪的,晃得眼睛很难睁开,这时,神树树干仿佛活了一般,像蛇一样缠绕着我,将我摔下崖底。
我拼尽全力,在掉下之时抓住一枝条,跌落山崖。
(三)
再次醒来,我发现我躺在河岸边一张石床上,手里攥着那个枝条,只是枝条已干枯许久。
这时河岸走来一个妙龄女子,青色的衣衫,青丝垂到裙摆边,光着脚丫子,怔怔看着我。
“你终于醒了。”
“是你救了我?”
“是呀,我喜欢你手里的枝条,想用它做个木簪子绾头发,可神母说不能无故受人恩惠,只得救了你做为偿还。”
她想了想又继续:“我救了你,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我喜欢你手里的树枝。”
我紧紧握着木枝条,这可是能救阿爹的良药啊。
“这木枝不能给你,他能救阿爹性命,除了这个,无论什么树枝我都能给你找来。”
“我就要这个,你睡了三百年,我照顾了你三百年,一个树枝都换不得,果然你们凡人最是无情。”
我昏迷了……三百年?
“你说我睡了三百年?”
“汉江水百年一涨,现在是三百年没错啊。”
汉江游女,是为神女,凡人的命数如何承的了仙命,当年阿婆那句“远上求神药者,皆尸骨无存”原来是这个意思。
阿爹终是没等到我的良药,见了阿娘。
人啊,离开遇见皆是命数,与其追求渺茫的希望,不如随遇而安。
我将神木枝赠与汉女,三百年的恩情,就此两清,汉女得木簪而入江,不见踪影。
她挽起头发的样子想必更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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