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某个黄昏,太阳已经溜走了,火烧云的热烈慢慢变淡散开,树叶染上云的粉紫色,小镇进入梦乡前,过分温柔。思绪飞向童年时住过的的院子和奶奶的那把蒲扇。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故乡于我,只得见冬夏。
我的家在武汉西北方向五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从不繁华,夜晚华灯早早褪去,却总有漫天繁星相伴。搬过三次家,最爱童年住过的那个小院子,还有曾经爷爷奶奶的家,它们一起组成了我的童年。
(一)百草园
院子不是我家的院子,是邻居家的,后来再想起时总能联想到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院子里种了樱桃、葡萄、橘子、 杏子、枇杷各种水果;月季以及一些我也叫不上名字的花;一小片菜地;邻居家养的一只狗、一只猫;院子外面的公路旁就是一片稻田,邻居家孩子小我一岁,是我那时的玩伴。
春天里花儿开了满院子,也招来了满院子的蜂蝶。蜜蜂除了爱“拈花惹草”,还总喜欢在土墙上钻出一个个小洞洞,觉得好玩儿,拉上我的小伙伴找来瓶子,然后就在蜜蜂的家门口堵它们,出来后立马盖上瓶子,我们俩盯着瓶子里的蜜蜂“嗡嗡嗡”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津津有味,玩得无聊了就把它放了,我又突然担心说,万一它回去找小伙伴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啊,我们俩赶紧躲回家。
夏天葡萄熟了,葡萄藤搭在一个没有养猪的猪圈上面,我们俩就站在没多高围墙上摘葡萄,边摘边吃,晚上院子外稻田里的青蛙叫得热火朝天。秋天是我们期待已久的季节,爬树摘枇杷、摘杏子是最大的乐趣了。冬天的太阳懒懒的,小猫喜欢趴在我们家门口的门墩儿上晒太阳,因为我总把吃不完的饭分给邻居家的猫和狗,它们算是我的“革命战友”了。
(二)奶奶和蒲扇
爷爷奶奶住在小镇的村子里,我的寒暑假大部分都是在那里度过。
村子里住户零零星星的,奶奶家后面是片竹林,左边有一条小溪,右边是我们家的菜地,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蝴蝶、蛐蛐儿、萤火虫什么的,所以即使没有同龄人,我跟它们也玩得不亦乐乎。
我还小的时候,村子里吃的还是井水,洗衣服就到房子旁边的小溪去,每次奶奶洗衣服我也跟着她到小溪边,拿一个棒槌拍衣服,我哪里是想洗衣服,其实就是想跟着拍拍水,还可以卷起裤子下水玩。
我爱吃番茄,奶奶每年都种好多,暑假回去正好熟了,每天黄昏都要跟着奶奶到菜地里摘几个番茄回来,我先拿一个就开始啃,剩下的拿去用糖凉拌着吃,然后我们就坐在外面乘凉。奶奶摇着蒲扇,摇啊摇,赶走了蚊子和燥热,有时也会觉得日子太慢了好无聊,缠着奶奶教我剪纸,爷爷话总是很少,在一旁抽着老式烟袋锅,墙上的老挂钟陪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四季。
(三)当时只道是寻常
初中后就从那个院子搬走了,高中后寒暑假很少再去奶奶家,大学后故乡只得见冬夏,院子建成了高楼,奶奶家因为那个村子没什么人住了也搬了家。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偶有星河入梦来,却再也不见那时的繁星。
有一天早上妈妈给我打电话,说爷爷走了,第一次经历离我最近的离别。我拿着车票,火车一路向西北方向开去,沿路的风景既熟悉又陌生,宽宽的江、高的楼、矮的房、种着农作物的田野,一一往后退,只有天空中几朵干净的云跟着我一齐走,总有一种浮生若梦,过眼云烟的感觉。穿过一个又一个长长的隧道,再看到的都是连绵的山,只希望这车不要停下来了,我还想以小时候的方式见一见爷爷奶奶,也见一见那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