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忧患多，酒色令人枯：嵇康《代秋胡歌诗》七首注解
@笑独行[注解]
代秋胡歌诗七首
@[三国·魏]嵇康[诗]
【笑独行解题】
该组诗为嵇康玄言诗代表作，或题《秋胡行》、《重作四言诗七首》（其七仅存篇尾三句）。前五首乃演绎老子哲学思想，表达对于绝圣弃智与游心玄默的向往追求之情，后二首想象自己“思与王乔，乘云游八极”、“受道王母，遂升紫庭”，与神仙一同在逍遥自得中参悟玄法。
该组诗也是现存最早将玄言诗与游仙诗相结合的诗作，借玄言游仙以抒情，试图在玄理仙境中求得精神解脱，而反复咏叹的句式也显示出诗人悟道修仙的虔诚和热情。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谓：“《秋胡行》别为一体，贵取快意，此犹有魏武[帝曹操]遗风。”
清文学批评家刘熙载曾谓：“嵇叔夜[康]、郭景纯[璞]皆亮节之士，虽《秋胡行》贵玄默之致，《游仙诗》假栖遁之言，而激烈悲愤，自在言外，乃知识曲宜听其真也。”（《艺概》卷二《诗概》）由于重在表达对于神仙的追随与对于玄学的思索，表现远游出世之志只求“快意”、毫不掩饰，直接铺陈玄理仙境，因而在慷慨激越、“托喻清远”之余也有“过为峻切”（二引语皆出自南朝梁钟嵘《诗品》）、不耐寻味之弊。
其一
富贵尊荣。忧患谅独多。
富贵尊荣。忧患谅独多。
古人所惧。丰屋蔀家。
人害其上。兽恶网罗。
惟有贫贱。可以无他。
歌以言之。富贵忧患多。
（笑独行注：蔀家，谓大其屋而家设棚席；蔀，覆暧，障光明之物也，音部。）
其二
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
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
耻佞直言。与祸相逢。
变故万端。俾吉作凶。
思牵黄犬。其计莫从。
歌以言之。贵盛难为工。
（笑独行注：俾，使也。牵黄犬，亦省作牵黄，喻过着悠闲自得的日子。）
其三
劳谦寡悔。忠信可久安。
劳谦寡悔。忠信可久安。
天道害盈。好胜者残。
强梁致灾。多事招患。
欲得安乐。独有无愆。
歌以言之。忠信可久安。
（笑独行注：劳谦，勤谨谦恭也。强梁，亦作强良，力强也，勇武也，特指强横暴虐；梁，木之绝水负栋者；《道德经》第四十二章有“强梁者不得其死”之语。愆，过失也，音迁。）
其四
役神者弊。极欲令人枯。
役神者弊。极欲令人枯。
颜回短折。下及童乌。
纵体淫恣。莫不早徂。
酒色何物。自令不辜。
歌以言之。酒色令人枯。
（笑独行注：役，使役。童乌，西汉辞赋家扬雄之子，九岁而能与父讨论太玄，早卒。徂，同殂，死亡，读如粗之阳平声。）
其五
绝智弃学。游心于玄默。
绝智弃学。游心于玄默。
遇过而悔。当不自得。
垂钓一壑。所乐一国。
被发行歌。和气四塞。
歌以言之。游心于玄默。
（笑独行注：玄默，清静无为也。被发，即披发。四塞，四向充塞也。）
其六
思与王乔。乘云游八极。
思与王乔。乘云游八极。
凌厉五岳。忽行万亿。
授我神药。自生羽翼。
呼吸太和。炼形易色。
歌以言之。思行游八极。
（笑独行注：王乔，即王子乔，东周灵王太子，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遇道士修道成仙，因本名为晋，故亦称王子晋；嵇康《游仙诗》云：“王乔弃我去，乘云驾六龙。飘飖戏玄圃，黄老路相逢。授我自然道，旷若发童蒙。”凌厉，豪气干云、势不可挡貌。万亿，谓高远。）
其七（残句）
千载长生。
歌以言之。徘徊于层城。
（2018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