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来自乡村,父母工作在上海,他很自卑。
七岁时,男孩来到上海,在父母打工的地方上学。繁华啊,繁华,男孩很庆幸,能来此地。
不过,他渐渐不在意了,因为——这不属于自己。
一年级,男孩一口的河南土音,如鸡立鹤群。不过,男孩用了一个星期,练会了普通话。
二年级,大家互相邀请,去这里去哪里。男孩很茫然,他初来此地,哪里都没去。
三年级,男孩有了自尊心。他知道了该怎么将自己不懂的蒙混过去,再将自己从网上搜罗来的攀比资本,炫耀出去。
五年级,男孩的语言造诣,已出神入化。他也该升入六年级,需要分班了啊。
六年级,他遇到了她。
“你就坐在班长旁边。”老师指了一个位置,男孩一步步走去。旁边是班长,男孩没能看清她的脸,好像很美的样子。
一个星期过去,他们终于聊上了天。男孩竭力维护自己的形象,但女孩似乎又不太在意。女孩活泼洒脱,总是嘲笑男孩小家子气。男孩很满意,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有教养。
两个月过去,他们的聊天内容日益丰富。“啧,你发现没有,周老师是飞机场哎!”女孩悄悄说。“嗯。”男孩转过去,冲她点点头。女孩皱起眉,随即笑了起来“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飞机场吧?”“我,我知道!我坐过的。”男孩努力想像坐飞机是什么样子。“哎,年轻人,让我来告诉你吧!”女孩凑到男孩耳边,悄声道,“飞机场就是……”
男孩瞬间脸红起来,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班长也是。
女孩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泛着红晕。男孩看着她,有了一种“美人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男孩脸更红了。
他们就像两个红苹果,可可爱爱,长在一个杈上。
男孩慢慢习惯了,习惯听她喊他的名字,然后他转头,然后凑到耳根跟他说话。
六年级毕业,他因为积分不够,无法在上海参加中考,只好转回老家,争取赶上那边的教学。班长临走前问他:“你想考哪个大学?”他摇摇头。“我想考复旦,”班长红着脸说,“我们一起。”他点点头。
他回去了。
六年,整整六年,男孩才明白自己的心。六年来,他的心里始终有一枚姑娘,一个红苹果。他总是会梦到,又不知为何总是会心痛。更疑惑的是,自己竟然没要那个姑娘的联系方式。没办法,到复旦再说。
来了,这六年就为这一天。可是,他发现,没有她这个人。难道……男孩不信,他觉得自己都可以,为什么班长不行呢。他就浑浑噩噩的又找,其实他已经找遍了。
他想啊想,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六年级,那是谁?考什么复旦?我为谁学的?他慢慢深挖深挖。终于,他触碰到了自己的禁区。
六年级走时,他表白被拒,联系方式被删。自己在骗自己,骗自己那个苹果还没坏。
一个枝杈无法结出两个美丽的苹果。
为了什么,自己走到这里?如果当初没去,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班长,班长,复旦,复旦。他不想这样,他要改写。对,只要,只要我没生出来就没事了,对吧?那这样的话……
在他毕业后的第二个冬天,他又一次梦到了班长,脸还是红红的,正如他的胸口,红红的。
谁说一个枝杈不能结两个美丽的苹果?第一个先变美的,主动变腐坠落下去,然后留下足够的养分,这样第二个也就会变美。
可是,都未臻至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