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4日,清明节的前一天,我和阿妹去后山上祭拜。那日淫雨霏霏,阵阵微风吹得人心里发凉。虽然还是白天,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到了后山上才能看到漫天的草纸和冥币。
忽然刮起了一阵怪异的风,我看到山上的人群突然跑了过来,他们大喊着。
举着双手的,抱着头的,一个个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神情面容近乎扭曲,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尖叫声……
突然,我感到一阵头晕,大批大批的人向我涌了过来,左摇,右晃,前扑……终于,我被挤倒在地,滚下了山坡,泥土夹杂着青草的气味混杂在我的嘴里,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我晕了过去。
当睁开眼,我来到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地方——外婆家。
天气异常的闷热,阳光也格外眼。前院的大黄正趴在地上睡觉,耳朵耷拉,毫无生气。
一栋两层楼高的黄砖楼房连接着前后院,楼房的前门微开。我轻轻探尽半个身子,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里面十分昏暗,右手边有一个深黑色木质的台子,大概一米来高,台子上面一尘不染。
一楼门厅的中央摆着一个细长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些水果和卷起来的字画。
左手的门口直通楼梯,楼梯的右手边是外公的房间,门未完全关上,留下一条细窄的门缝,我轻轻推动着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从这里望去里面一片漆黑,倒是令人渗得发慌。
气氛太过阴森可怖,令人窒息,我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从后门跑出了楼房。
外面天色忽然变得昏暗,我看见后院趴着三条,哦,不,四条恶犬,其中一条黄色的被拴着链子,栓在了后院仓库的门边,可另外三条都没有。一条黑色的趴在厨房的后门摇尾巴,两条老虎皮纹的蜷缩在一起,似是在假寐。
我害怕极了,双腿止不住地抖动着。
颤了好一会儿,却忽然发现那三条狗一动不动了。
“你好?”我试探地问着,没有应答。我又捡起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砸在了院子中间,没有响应。
终于,我放大了胆,向前挪出一只脚去,又轻轻地迈出了另一只,一只,另一只,一只,另一只……
当我大喘一口气时,我已经站在了几只恶犬的正中央。那四只恶犬似乎都进入了沉沉的睡眠,纹丝不动。我终于放下了心,绕过他们走进了厨房。
厨房的后门口同样也拴着一条狗,不过它很小,只是一般宠物犬的体积,同样也睡得很沉。
我走到灶台的边上想想弄点吃的,一只青花瓷的碗倒扣在桌上,伸手正要掀开,一只乌鸦从厨房外飞了进来,落在了青花瓷碗的旁边我顺手打走它。
突然,“汪汪,汪汪”厨房后门的小狗狂吠不止,它拼了命地往前冲,终于挣脱了栓在脖子上的麻绳,向我扑来。我看见,无数的小老鼠从后门旁的杂物堆里涌了出来,“吱吱吱,吱吱吱”,它们不停地叫着,有的半途被成群的同伴压死,有的从同伴的尸体上不顾死活地爬着它们的眼睛放着绿光,直盯着我……
扑通,扑通,心脏不停跳着,此刻的我早已面无人色,我看着它们,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三,二,一,跑!”
撒开腿,我冲出了厨房的前门。
突然,气氛变得很安静。
在前门的过道口,我听见的堂房里传来了外婆的说话声。
“咚,咚”我轻轻推开了堂房的后门。
“哟,你来了啊,快吃馄饨吧,快凉了”她嗓门十分大,这就是我的外婆,总是风风火火的。
我感到了一丝真实感,嘴角微微一笑“太好了,有馄饨”
我推开门,坐到了桌边,馄饨早已糊了,几条薄薄的半透明丝带轻轻的飘在清寡寡的汤里,尝一口,凉了。
“啊,救命!救命!”从堂房后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个瘦骨如柴的男子,“他们,他们来了!”
“谁?”
“他们!”他的满眼的的惊恐
我们看向窗后,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来回穿行着
“幽灵?”
我惊讶地看向那个男子,他似受到了惊吓,突然奔向了大门口。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后门,一道道虚无的黑色幻影向我袭来,他们包围着我,在我的耳边喧嚣
“啊!”我在院子里狂奔试图摆脱他们,那一道道飘渺的幻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他们不再缠绕着我。
突然,我停了下来,前面一个半人形的幻影正蹲在楼房门口的一个角落,它抱着头,似是很痛苦地抽泣着。
“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探出半个身体,它回过头来,脸上的五官模糊不清,却透露出阵阵哀伤,凄婉的音乐在我耳边响起,音乐里他告诉我,他本是忘记凡间一切的鬼魂,阴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奇怪的风,将本该在清明节大开的鬼门打开,他们被吹至此地,便想起了曾经的回忆……
这种感觉我能理解,就像一位漂泊在外的游子,每每途经家乡,却无法与家中亲人相认,也许家中亲人早已不再,也许家乡早已物是人非,最终千万言语却只能化作一句无奈的叹息。他们的叹息我感受到了。
我很想帮助这些孤苦的鬼魂。
后来我不再害怕他们,我从前院走到后院试图将他们召集,他们太多了,多得是无头苍蝇般瞎转悠的鬼魂。
突然,我在某个角落看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爸爸!”
我喊着,一路冲了过去,他看见我向他跑来,似被发现了的偷窥者,赶紧掉头就走。我跑着,他走着,我越跑越急,他越走越快……
终于,在某个下楼梯的门口,他停了下来,那张熟悉的脸温柔地看向我,
“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出了门口,消失在了门右侧铁栅栏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