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时节的小雨来的正是时候,淅淅沥沥洒在干涸了一个冬天的干瘪的土地上,每一粒土壤都在如饥似渴地吮吸着从天而降的甘霖,迅速丰满起来,等待着生命的再次勃发。
微风轻扬,小雨如酥,悄无声息地滋润万物。滋润着,滋润着,渐渐的,道路积水了,田野朗润了,山色清澈了。
穿行在这片牛毛细针里,耳边是无数根针落在在伞上敲击出的噼噼啪啪,偶尔驶过的车辆的轮胎碾过路面的唰唰唰,房檐上积水坠落在地面的嘀嗒嘀嗒,灌木丛里蹦来蹦去的小鸟兴奋的叽叽喳喳,踽踽行走的脚落下的踢踢踏踏,奏出一部初春的交响乐。
这天籁之音,听醉了山川,它们不禁将巍峨挺拔的身姿融化成柔软的棉纱;听醉了天空,甩着水袖,翩翩起舞,化作滴滴水晶泪;听醉了飞鸟,它们忘记飞翔在地面蹦蹦跳跳;听醉了刚簪了鹅黄的柳,它们忘情地袅袅娜娜舞动着;听醉了过客,不由得放慢匆忙的脚步,吟唱镌刻在心扉上的眷恋与思念,在雨丝间描摹爱人的脸,眉毛,鼻子,嘴。
伞是遮不住雨的,就如爱是掩藏不住的一样。总会有调皮的雨滴,飞进伞下,吻在脸上,吻在额头,吻在眼脸之间,吻在唇上,冰冰柔柔,清冽甘甜,宛如初恋的味道。透过雨的纱帘,似乎看到青涩的少年,几经犹豫,忐忑不安地将唇落在心仪已久的姑娘的脸上,刚要转身逃跑,就发现姑娘腮上绯红,双瞳剪水,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却原来她也是爱着他。世上最美好的事就是你爱着的那个人恰巧正爱着你,就宛如小雨眷恋着土地的宽厚辽阔,土地渴求着小雨细腻温柔一般。
柔软的雨丝轻轻抚摸着万物,像妈妈的手,带着无限的怜爱,天地不知不觉间苏醒了。东北的春天姗姗来迟。南方已是芳菲繁锦香满路,争奇斗艳抢眼帘。这里却还是不动声色,山间寂静,田野苍凉,树木光秃。而昨夜,一声声,一更更。空滴到天明的小雨过后,生命便如破竹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走在路上,豁然发现许多荠菜,野草慢慢舒展开蜷缩在地下一冬天的身躯,怯生生伸着脖子,端详着周围;地里的韭菜,大葱,还有冬菠菜,慢慢探出头来,濛濛春雨的濯洗让它们愈发鲜翠欲滴,绿油油的,风过时,齐刷刷地摇摇晃晃,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人心;柳树腰肢柔软,披着鹅黄色轻纱,随风摇曳;榆树上榆钱挤上枝头,毛茸茸的,犹如蚂蚁捱捱挤挤,让人恨不得伸手摸一摸;墙角里,篱笆下的忍冬,忍过寒冷的冬天,在小雨的召唤下,枝条返出深沉的绿色……生命在一场春雨后,萌发了势不可挡的勃勃生机。
极目远眺,远处的山,远处的楼,远处的车,在如雾如烟如晨风的细雨里,若隐若现,朦朦胧胧。行人走在蒙蒙细雨中犹如走在云雾缭绕的凌霄宝殿,打着伞的闲庭信步,没打伞的也不慌不忙,反正“细雨沾衣看不见”,连狗狗也安静地走着,时而甩甩头,摇摇屁股,早餐铺把炸油条的锅搬回室内,香气依然从开开合合的门飘出来,夹杂着雨的清冽,一个劲的往鼻子里扑。世界美好的恍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路边的菜园子里,两个头戴斗笠的老人,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掘着地,他们要趁着被雨水滋润的地还很松软却不泥泞时,将去年铺在地上的肥料翻到地下,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让土地更肥沃,期待一个好的收成。翻地时随锄头扬起的泥土,肥料混合着雨水的潮气,湿漉漉,臭哄哄,却让人心生欢喜。
走进场站,雨雾中油罐,输油泵,热媒炉以及管道恍若披了一层细纱,迷迷茫茫,面目模糊。微风拂过,细纱飘忽,设备便亮晃晃出现在眼前。走近一看,不锈钢包裹着的管道上布满水迹,犹如天上的繁星点点,发出在阴暗天气里足以耀目微光。红色工装是行走在雨雾中的山花,从控制室到阀区,从输油泵到热媒炉,从换热器到储油罐,花开遍野,细细查看。低头时,安全帽下发梢晶莹剔透的水珠,和着似有还无的雨丝,缓缓滑落到地面,地面已是薄薄一层积水,落下去转瞬即逝,似乎从没出现过。
生命一直这样不动声色却又势不可挡。
春日细雨吟唱的生命韵律,更是人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