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院半月了。
半月来,从初出院说话声音极低,恍不可闻,到今天能明确告知“给我拿包奶”;从当初喝一口水都会顺着嘴角直往下流,到今天自己拿勺子颤抖着喂到嘴里——虽然偶有洒落;从当初时好时差反反复复,到如今高邻探看能礼节性让座;天佑好人,妈妈在一点点好转。
早上起来,擦洗完伤口,上完药,妈妈说:“我真没用,光知道瞌睡。”我笑着说:“是不断帮您翻身耽误您瞌睡了吧。”妈妈直直地看着我:“你也没咋睡……”,说罢,脸转向一边,眼皮一沉,貌似又睡了。
洗漱毕,我思考做什么饭。不得不说,照顾病人,还真是门功夫:咸淡把握、菜品调整、营养均衡、口感合适,哪一点都需要好好考虑。
走到厨房,看见邻居李哥送来的自家地里摘的南瓜,脑海里出现小时候随妈妈去地里摘南瓜的情景:临着大块地的边缘,是梯田塥岭,哪怕地块再大种不到边缘是会遭人笑话的。于是边缘地带都种上南瓜,长上来以后,瓜蔓爬满塥岭,既利用闲余空间,又有了收获。每次去地摘南瓜,总是找大的摘,从地这一头摘到那一头,总是多得挑不动。妈妈总会找一个不太大的,让我抱上。妈妈挑上沉重的担子在前边健步如飞——长大后想来知道那是重担压着,必须奋力前行——我在后边一边走一边喊:“妈妈,等等我,我要是丢了,谁拾到还有倭瓜菜吃……”
回到家,一部分南瓜现炒,一部分掏去瓜瓤,切成空心圈,用绳子竹竿串起晒干,等到冬天春天缺菜时煮过炒了下饭。那些南瓜,打发了我们饥饿的岁月。
和炒南瓜最配的饭就数甜面片:把玉米磨成玉米糁,水开后放入,煮到七八成,下面片——一定要新擀的才好吃,本来稀稀的玉米汤,因为有擀面时洒落面片上的面粉的滋润,一粒粒玉米糁悬浮起来了,面片浮起来了!黄澄澄的玉米糁,雪白白的面片,交相辉映,玉米的甜混合着麦香,嗅着气味就陶醉了。
吃饭了,这样的甜面片南瓜菜是沉不下去的。盛上一碗稀稠恰好的甜面片,碗边放一铲子金黄的南瓜菜,甜咸搭配,香甜可口!一个个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妈妈从来不用追着我们喂饭,这是童年记忆里最美的佳肴!
我决定给妈妈做一顿甜面片。
锅中添水,烧水时开始和面,仅用了一饭勺的面粉,我想这就够用了。水开了,玉米糁跳进开水里翻腾,擀面杖在我手中滚动。不大一会儿,面片切成了,玉米糁也煮得差不多了,我一边把面片往锅里丢,一边用筷子搅着防止面片粘连。当熟悉的味道飘满厨房,我知道妈妈会喜欢的。
煮熟的鸡蛋上桌了,炒熟的南瓜上桌了,热乎乎的馒头上桌了,飘着清香的甜面片上桌了,开饭了!
妈妈胃口很好——吃了一个半鸡蛋,就着南瓜,喝了一碗甜面片,比我老爸喝得还多!
妈妈说这个面片劲道,比在医院时买来的好喝!
妈妈说今天的南瓜好吃,不咸不甜。妈妈上一次说哪个菜不好吃也是用了不咸不甜的,这是褒奖吗?
片片面片,简简单单;丝丝南瓜,朴实无华;母子深情,温暖岁月;记忆流年,景美如画!
你养我长大,我陪您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