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老了一岁


独自一人,走上廊桥。我人生中第五十三个年头的第一道夜风迎面吹来,我不确定它是不是要比平常日子里吹过的要清新一些,仿佛构成它的就是充满了各种营养,充满了更多活力与激情的空气。

大约二十年以前,相同的时刻,我曾经沿着龙眠河堤漫步到落水桥附近,水光潋滟,反射着我那时尚在躁动不安的心。

继续往山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去看到山中的镜主庙,和湖水中的星星和月亮。那一刻,是如此的清静、清净和美丽,让我心无忧惧。

我知道自己,并不拥有任何事物。拥有不了山,拥有不了水,拥有不了月亮和星星。甚至,连自己的身体和思想都不是自己的,到最后,都将是一团灰烬。

——世间所有的存在,终究会消失。世间所有的相遇,都会迎来生离死别。只须记得彼此欢聚的一瞬。

既然懂得,就应该更加温柔和平静。可是,我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做到。

继续在山中漫步,夜色深沉。从天到地,只有飒飒的风,伴和着溪水潺潺。还有秋虫的呢喃,山雀的梦呓,松鼠和野兔们的嘀嘀咕咕声。这些声音串在一起,让我分辨不清。

沿途的太阳能路灯亮着。虽说已经是凉凉的秋季,仍然还有一些飞蛾就在那一圈圈光晕里扑来扑去地飞舞,能让我看得痴去。山林的气息压缩在空气里,又一阵一阵地扑面而来,清爽迫人,涌进五脏六腑里去。一切都像是崭新崭新的。

我知道这一切一直存在,并且已经存在了很久,但此刻它们就是新的。到今夜我也在这世间存在五十三个年头了,但我觉得,此时此刻的我,也是新的。

我喜欢在这种氛围里,自己和自己交谈。经常可以美妙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里。我相信唯物主义,但有时候更相信天意的安排。对于如何享受并度过这样一个对于我有着非凡意义的日子,我好奇,我心动,却又没有主见。哈哈,年复一年的如此。

我以前可能对生日的感受懈怠了些,或者是今夜它反过来提醒了我,提醒我非常有必要写一些纪念性的文字。记得以前写过一首:

“今天是我的生日。有人送了一把大刀给我。我问:过生日送我大刀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他阴森森地回答:为什么是莫名其妙呢?几十年了,都是岁月在一点一点地刀砍斧凿着你。既然熬到了今年的生日,就当作是一个新生的开始:做一回强硬的真汉子,把大刀向生活用力砍去!”

回到家后,我疲惫不堪。热水器里有四十五度的热水,赶紧开始漱口、洗脸,洗浴全身。站在淋浴喷头下面,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所有的热水都在理解我,安抚我,恍惚间让我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

唉,又老了一岁。依旧想回到我生命中最稚嫩的那一段时光,重新获得最无忧无虑的幸福与快乐。可是,这一切已经是万万没有可能了,我必须要在人情世故中获取专属于“知天命之年”的沉稳与踏实。

我五十三岁的第一缕风继续缓缓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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