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自己家乡的方山、湖南长沙的岳麓山,潜意识里便被箍下了深深的烙印——大凡是山,都是这般的平淡无奇、千篇一律。
在山顶驻足过,流连过,虽也的确感受到了山和平原的迥异风光,却从没有过“云路三天近,松溪万籁虚”、“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此番逢着节假日,又兼怀着对云海日出的渴望,我开始了衡山的旅行计划。
为求新奇,我和妈妈预定了衡山之巅的上封寺中一间客房,然后兴致冲冲地开始了登山之旅。
我们先去了南岳大庙。
原本是想直接上山的,但我们去的那天,大庙周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又恰好是淡季日的最后一天,票价较旺季来说少20元,我便临时决定进去逛逛。
南岳大庙有着“江南第一庙”、“南国故宫”之称,有很多人慕名前来。
我虽不信佛、释、道,但也被这满目热闹所深深震撼。善男信女们虔诚膜拜,我身处其中不免过于淡然。
在大庙里转悠了一圈后,耐不住热,便打算撤退了。
世上是否真有神灵庇佑?其实,信徒们所求的是一个信仰,一个美好的祈愿。在神灵的监护下,信徒们坚定地心存善意,永怀一颗赤诚之心。
就像撒贝宁说过的一句话:“追星其实是在追你自己,你其实是为你自己设计一个你理想中人的生活状态。”求神拜佛也是如此,行善积德、普度众生的菩萨也是人们理想的状态。心中存佛,心中怀善,一切都会变好。
天气晴好,衡山里郁郁葱葱的树木给炎热的空气带来了水润,茂密的树冠抵挡了热辣的暑气,我决定从步道爬上半山腰,再行之后的打算。
我避开了烟尘滚滚、车多如织的大道,钻进了流水潺潺、青树翠蔓的梵音谷。
一路上未名的花朵迎风招展,笑意盈盈。如空谷幽兰,给寂寂山谷增添了几分清幽气质。
梵音谷又被称为“逍遥乐道之谷”,因唐代著名高僧明赞法师在此创作颂唱“乐道歌”而得名。
两岸群峰耸立,其间不时有泉水如飞瀑般倾泻而下,激荡在石头上,幻化出悦耳的梵音。
我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才能和更多的风景相依为伴。
我们拾级而上,触目所及除了扶疏花木,尽是清冽池水,不时有疲累的游人停下来捧水洗脸、嬉戏玩闹。
一路溯溪而上,满目苍翠,我们早已忘记外面热浪滚滚的艳阳天。
相伴茂林修竹,翡翠云天,我们仿若感受到了明赞法师当年的悠然自得。脑海里不免存了在此终焉之志的想法。
移步换景,一波漾漾碧水映入眼帘。这就是华严湖了。这里依山面水,绿树合抱。人在湖水边,似在画中游。
清风微袭,繁秾草木如同活了一般,以水为镜,偏着螓首、画着黛眉,妆点着这似锦的世界。
越往上走,石阶愈发陡,我累得气喘吁吁,但仍未停止向上的脚步。
山路愈发逼仄,山林愈发暗沉,似乎随时会有鬼魅从一旁跳出。行至半山腰,眼见着剩下的路实在是难以攀登,我和母亲坐上了缆车,打算直达“南天门。”
缆车之上,俯瞰山林,一座山连着一座山连绵起伏,如游龙在云海里翻腾,顿觉心神开阔。
回首方才走过的山路,萦纡盘旋,直插云霄,我不禁感叹起自然之造化神功。倘若按下快门,每一幅每一景都宛若云天仙境。
本以为这众揽风景的意趣已足够饱腹,但踏下缆车的一瞬间,我几乎惊呼出口。
洁白的云朵在脚边缭绕,遮挡了路面的形状。我伸手触之,一片冰凉。兴许是我见识过于浅显,竟不知这同一座山的海拔不同处温差竟如此之大。
我揽紧了外套,进入这云天之境。
过了“南天门”,不仅气温骤降,景物也变得新奇起来。密密匝匝的树木抱团紧凑,紧紧相依,似乎是在齐心协力抵抗这终年不息的大风。
我不禁想到一句诗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前人诚不我欺!
天色向晚,我和妈妈摸索着来到了下榻的上封寺。妈妈说:“太震撼了,云雾里的寺庙!”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这里终年云雾缭绕吗,倘若住在这里,真像是住在电视里的神仙处所!
不过待了一晚,我便打消了在此“修炼”的念头。虽然晚上气候凉爽,在这大热天里甚至要盖被子。但连续两餐的素食再加上山顶的氧气的缺失,第二天一早我就承受不住了。果然作为一个盆地里的肉食动物,素食和山顶不是我的去处。
不过还要看日出,尽管身子略有不适,我还是忍住干呕的冲动,坚持着来到了衡山最适合观赏日出的望日台。
天哪,一上望日台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望日台很开阔,没有丝毫遮挡。大风在山之巅咆哮着,怒吼着,在宽阔的天地间尽情撒着欢。
它们有时漫无目的的逡巡,有时又像是看我不顺眼般,如千军万马朝我冲将过来,直打面门,我将连衣帽子紧紧扣住脑门,才能免于孱弱委地。
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的体重,才不至于被这狂风裹挟带走。
不过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日出而林霏开”,我一点一点地见证了太阳从小小一团的光,到最终铺满大地、雾散林开的过程。
起先云朵和天地一般,似乎阖眼未醒,漆黑如墨,但不出须臾,一寸金光如同斧头一般在云际破了一条缝。顿时,小小的金光溢出,欢欣雀跃地降临尘世。
可能因着这探路的金光,有更多的光芒紧随其后想来看看这个世界。不过片刻,金色便挥洒了整个天际。
像恢弘气派的宫殿,亦像是幻梦成空的海市蜃楼,虽然渺远不可及,但却令人神往。
此番美景入目,我顿时心生开阔,昔日的愁绪茫然皆烟消云散。
原来,我们人类不过是天地万物间小小的一族,如同沧海里的一叶扁舟,一个巨浪翻滚而来都有可能将我们掀飞。
我们忙忙碌碌过着身边那些小日子,摩擦也好,怨怼也罢,不过是些小风小浪,只有经历了这些风浪,我们才能在更大的风浪袭来时,冷静地转舵、规避,最终达到人生的彼岸。
所以啊,风浪有何可惧,我们都要勇于面对,因为在天地之间,没有谁可以逃避命运的掌心。 再者,与天地的寿命相比,我们不过是蜉蝣,寿命何其短暂,为何不将这有限的人生过成诗意?
尽管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但仍是耐不住这狂风一叠叠的呼啸。我待了不久,便离开了望日台。
买回学校的高铁票是在下午,原本还想着在山顶逛逛,但山巅总归是缺氧,我有些耐不住,最终还是早早下山了。
听说冬季可以看到雾凇,又是衡山一景。希望今后还有机会能再来,体会别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