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老家属院的人们(三)

                          珍珍家

        珍珍的大名无从知晓,她们家住在老家属院最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后院再往后,拐弯,直到尽头。

        她和院子里任何人的交集都非常少,但是,当我在脑海里把即将出场的人一一排队时,她的面孔总是跳出来,很执着地插队,挥之不去,那第三篇就写她吧。

        珍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在农村长大的人,敦实,圆脸,肤色比较黑,话少,见人木讷,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少了点灵气。每次出场就是固定的画面:怀里抱着一个男孩子,脚底下有个稍微大一点的小女孩儿紧紧拉着她的衣襟,女孩子像妈妈,复制粘贴一般的模样,男孩子瘦弱,像爸爸。

        实在记不得珍珍孩子们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邮局深绿色的工作服,跟珍珍相比,他要干巴许多,头发比较长,在额头斜着,印象里总是油乎乎的。

      大约两人的日子的确艰难,他们只有两三岁的大女儿常年脸蛋儿都是皴过的,衣着也不光鲜,最重要的是眼神,少了孩童的清澈。有时候珍珍抱一个拽一个,站在老家属院门口等孩子们的爸爸下班回家,等到那个绿色的身影,推着邮局绿色的自行车,两边挂着邮局绿色的大袋子,一家四口便会默默地回家,走到家属院的最深处,拐弯,直到尽头。

        那会儿大街上经常会有两块钱一张的彩票卖,当场刮开,当场兑奖。我老妈经常会投资十元八块,有一次居然中了一辆自行车。珍珍家里邮局工作的小伙子,是经常会去参与这些活动的,大约是看多了卖彩票的宣传,把改善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买彩票上吧,家属院里流传的版本,是他那天反复买,反复刮开,每次都是一盒火柴,最后那一下,居然是个枕巾,于是,一条枕巾包着一堆火柴回家。当时笑到不亦乐乎,现在想来,买彩票的钱可能是他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每刮一张,希望的泡沫就碎一个,他当时急于想给老婆孩子一个好日子的心情大概急切而绝望。

        珍珍家邮局工作的小伙子,每日负责给自己分管的那片送信,骑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突然有一天,听说他出事儿了,因为没有尽到邮递员的职责,私底下压了好多信件不去投递,被处分了。据说检查他们家的时候,发现床底下到处都是没有送出去的信件,听说好像是为了信封上有些许收藏价值的邮票的缘故吧。

        他们家的故事好像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不知所踪了,原本存在感就特别低,加上每日默默地低头走路,不怎么清澈的眼神,些许木讷的嘴,以及生活带给他们的重压,让他们在我关于家属院的记忆里,略显沉重。

        我说过,那段岁月每次出现时的背景都是阳光和煦,唯独珍珍家,就像是他们当初住的房子一样,缩在角落里,阳光照不进去。

        这么多年了,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但是他们拼命着努力生活的样子,偶尔会被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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