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啥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弗兰克返现写作班的首次作业,是把这句话微信发给重要的、想感谢的人,我微信好友三百多人,比我们全村的人都多,但这么正式的一句话,一时间觉得发给谁都不合适。
把通讯录从头到尾划拉一遍,决定发给黄大姐,前段时间我们才吵过架,还没和好。
黄大姐养了百十只土鸡、种了8亩葡萄,但发的朋友圈都是卖面膜和口红的。这和她的人设画风特别不搭,首先,她从不化妆,其次,她特别泼辣(妇),爱管闲事,脾气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村里至少一半的人都和她吵过架,有的男人还被她挥着锄头追着打过,最夸张的一次,她拎着礼品探望被她打到住院的人,本来是赔礼道歉的,结果一言不合,在病房里又把人给揍一顿。
我们村的女人若被丈夫欺负打骂了,从不回娘家诉苦,而是跑到黄大姐家哭,哭着哭着,黄大姐就拎上碗口粗的木棍去教训人家丈夫。村里的人几乎没有不怕她的,但我俩从小到大一直玩的特别好。
我提醒过她,与其卖自己从来不用的东西,不如卖卖自家的葡萄和土鸡,她坚持说“微商也是创业”,我也就没再吱声了。
9月份到她家帮工下架葡萄,她抱怨我对她发的信息“跟头蠢驴一样毫无反应”,还把手机掏出来找证据。我说,那是因为我有底线!看你这张老脸,坑坑洼洼像被机关枪扫过一样!你卖面膜谁敢买?给你点赞不就是给骗子鼓掌吗?
她指着我鼻子骂“你这个白眼狼,春耕农忙时,都是谁到地里给你送饭吃?是我!你吃的土鸡土蛋都是哪来的?是我送的……”
我立刻怼回去:“老娘哪年没来帮你下架葡萄啊?你家孩子的课外书,哪本不是我买的?秋天帮你卖葡萄冬天帮你卖土鸡,你是后天白内障还是天生两眼瞎啊,看不到我对你的好?”
我俩在地里打了一天嘴仗,要不是因为忙活着摘葡萄装筐,双手腾不开,恐怕早就打起来了。晚上收工,她臭着脸,狠狠的说“我要跟你绝交,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我翻她一眼“说话过下大脑啊,绝交的话,明天我就不来帮你下葡萄了!”地多人少是我们村的特色,一到秋天,人工就特别难找。
“哼 ,你收棉花也别找我帮工!”
“绝对不找!我家150亩棉花,全部机采!”
我哼着曲走了,身后,黄大姐的骂声和众人的笑声炸在葡萄园里。
在村子里,吵架、打架都是寻常事,短的隔两三天就和好了,能憋着别扭一个月以上的很少。以黄大姐的脾气,再大的别扭三五天也能忘掉。
果然,国庆我家采收棉花,她卷了化肥袋子来地里要棉花。
我想逗逗她,故意板起脸:“哟,都绝交不玩了,还有脸问我要棉花呢?”
“噢吼,绝交三五天嘛,就够了撒……”她抖开袋子:“要两袋子棉花,打床新网套……”
“不行!一朵棉花我都不给你!”我拦着不让她进地。
她真的一点就着:“你来真的啊?你确定吗?”
见我一直臭着脸,愣了几秒,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扭头走了,直到现在,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从未觉得黄大姐有多重要,但翻了几遍通讯录,还是把这句话发给她了,她秒回了我,画风如我所料,熟悉的风格熟悉的味道——或许因为太熟悉太重要,才容易忽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