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蝉鸣扰动着整个时空。院子里的哈巴狗躲在荫凉的房檐下,吐着舌头,是一个很普通的午后。
张雪在低矮的屋内摇曳着蒲扇,今年这个夏天热的出奇。今年她要升初二了,前几天她偷偷去县城看望何老师,何老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张雪在床上想着该送这个小弟弟什么礼物呢。张雪脑子很自然地就想成是个小弟弟。这对于何老师来说很重要,每次张雪问陈禾,你给你的小弟弟起什么名字?
小禾都歪着脑袋,故作深思,叫陈冬瓜好了,这一定她这两天刚刚吃了冬瓜,而且觉得味道不错。陈土豆,陈金刚……
每次小禾起得名字都会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张雪也起了一个名字,陈奇。
躲在房檐下的狗呜呜了两声,供销社的李大娘走进院子,小雪呀,有个叫何真的打来电话,说你老师生了。
啊,是吗?这么快。哦,行。
张雪进屋收拾东西,小包袱她早就准备好了。里面是张雪钩得两双毛线鞋,一个小毯子,一身小衣服。还有她去玉皇庙求的一个长命锁。爷爷嘱咐她别忘记东西,毛毛躁躁的。
张雪推出自行车,把东西放在篮子里,压了压,嗯,都准备好了,我好几天前就准备好了。
从张雪村到县医院并不远。她蹬得很快,大汗淋漓,到县医院只用了20分钟。医院有点破旧,大厅里的地板划痕很厉害,人来人往,有的包着纱布,有的瘸着腿,有的捂着身体的某个部位,面露难色。张雪眨着大大的眼睛,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来这,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过来。
你怎么了,看病还是看病人?
哦,我姨生孩子了,我来看望她。张雪觉得这会儿说老师很尴尬。
嗯,那你去后面那栋楼5楼,去问问。
张雪走到五楼,被人告知了具体的病房。径直走过去。门口看到了何真,还有陈晓东,双方的父母。
生得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何真似乎并不是很高兴。我姐难产,现在身子有点很虚弱。
何真说,今天早晨何露突然下面出血,送到医院,医生说孕妇比较胖,这两天太热,晚上可能空调太凉,导致了胎儿异动。
何真和张雪蹑手蹑脚的进了病房,何露脸色苍白,微微睁开眼睛。
哦,张雪,你来了。
嗯。
我可能这次不行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我的最好的伙伴—李娟吗?当年她在外面打工被人强暴,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就是你,雪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她喜欢雪。她生下你就把你遗弃了,后来自杀了。
她自杀前嘱咐我要照顾你,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或近或远的在你身边。
她平静的听着何露继续讲下去。
你妈死了后,葬在了七里河的沙土岗,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烧把纸,很好找,那个沙岗上就一座孤坟,有个碑。
张雪没想到在这个夏天她会知道了这个自己一直追寻的谜底。
很多时候她觉得如果自己出生在一个正常家庭多好,即使母亲不像何露这般温柔,但是只要有个完整家,她就感觉很幸福。
何露后来去世了,都说她的名字不好,露这个字短命。
何露的孩子交给了何真帮忙带着,两家有心撮合何真和陈晓东在一起。
2000年的夏天,对张雪来说,这个世上少了一个真心温暖她的人,她也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那年的夏天真的很热,整个夏天都没怎么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