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月光变成了黑莲花

阎王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姑娘是个傻的,她生时因智弱而受嘲笑,死后到了这地府也没能幸免。

但阎王喜欢上她,倒不是因为她那不好用的脑子有多招人怜爱,而是因为姑娘生了一副好皮相。

阎王在这地府做主子做了五百多年,九重天上的仙女也与他诸多相识,却从未见过比傻姑娘更貌美的女子,诚然,阎王是个肤浅的阎王。

他给傻姑娘赐名:之州。

此时之州正摇着大扇子傻呵呵的斜倒在忘川岸边的大石头上,胸前的衣襟松垮着露出点点春光,嘴里嘟囔着:要葡萄……要葡萄……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的,带着勾人的娇柔,一下子就钻进了阎王的心尖,他揉了下她的小脸蛋,一脸风流。

阎王是个顶风流的阎王,据他说这风流的毛病可是打娘胎里就有的,怨不得他。

往前倒个千八百年,阎王原是凡间的一书生,莫何在是他的本名,当书生时也不安生。他自幼家境殷实,祖父是京城的富商,但一家子都是文盲,俗话说文盲好文化,偏让他做个文化人。

但莫何在是个不争气的,少时书读得不咋地,得了个书生的名声就招摇过市,做足了风流客。恰逢万奉十三年京城科举举行,他带了足足八个侍从顶着日头晃晃荡荡的去赶考,忽而天空乍见巨大金凤,翅膀遮住天际,劈下几道响雷,正好劈到了他的天灵盖。待醒来时已是祥云涌足悠悠飘上了天。

于是他撞了大运,做上了九重天上的闲散自在的小仙官,这份大运足足撑了近五百年,再后来据说他引诱仙娥不成被罚下了地,成了这地府的头头。


地府的小鬼私下也少不了闲言碎语:结论便是这两人凑在一块,十分的不合衬。

按道理来说他们那个风流的头头怎么也得配个清雅无尘的大人物,奈何却喜欢个傻的!

虽有诸多不解,但头头的事又岂是他们能经常说道的,但这一日,向来烟气稀薄的地府忽然热闹了起来,原因是发生了一桩令地府普地同庆的乐事,小鬼们在背后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不好了不好了!

阎王他被戴了绿帽子!

一脸八卦的黑无常躲在殿门外的旮旯,探着头支楞个耳朵,却半晌没听见动静,身后的白无常还时不时的拽他:你小心些,阎王此刻在气头上,被他发现,没你的好日子过。

“嘿嘿,你看见没?那个讨债的现在头冒青烟,哪有心情管我们,看完这出好戏,咱哥俩就去人间逍遥逍遥。”

白无常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阎王说:“说吧。”

这声音猛然炸过来,倒像一道闷雷。

殿内座下无一侍从,只之州咕噜着灵活的大眼睛站在阎王的身边。

跪在下面的就是给阎王带了绿帽子的好汉,阎王殿前诵读生前事的小鬼差,他颤颤巍巍的回:“是……是……傻姑……不不……之州姑娘勾……勾引……”

话音未落,一个虚飘的黑影嗖的一下,阎王的黑鞋底便朝着他的脸啪啪的连踹了好几脚,踹的他魂魄竟散了些,转眼又被阎王凝上。

坐回殿上的阎王朝之州道:“看见了么。”他的声音经震怒转为克制的温柔。

可惜之州是个傻子。

她咧嘴笑开了,漏出剔透的小白牙。大步走到小鬼差面前,朝他做了个哭唧唧的形容,伸出脚就是朝他脸上一顿踹,几声鬼叫,直到小鬼差的魂魄散尽,落下一颗红灼灼的花种,她欢快的叉着腰哈哈笑起来。

花种是要栽到忘川岸上生彼岸花的。

“他娘的,这一对变态!”黑无常在心里呸了几百遍:“他讨债的不是个东西,这小傻子更不是个东西。”

谁他娘的说的不合衬的。

“小黑,小白。”

黑无常一听见叫自己,登时吓得一个激灵,走进殿内正要拉着白无常一起拍阎王的马屁。准备夸他英明神武会讨女孩子欢心,傻姑娘对他更加崇拜了呢。

阎王摆摆手:“地府的事宜暂交你们掌管,本座呢,要去人间逍遥逍遥。”

黑无常:“......”

但阎王这一去逍遥,就再也没回来。

地府传说有两三,一说阎王到了人间,回望起自己做神仙前的种种,真是逍遥自在,故而流连忘返,请辞仙职,做个凡人,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

二就话长了,说阎王因色熏心,对傻姑娘情根深种,却不是傻姑娘是只妖精,继而受她蛊惑引诱,这期间过程还被人间杜撰成了春宫画本,然后他色胆包天的偷了九重天上的宝物琉璃镜,被天帝赐死诛仙台,魂飞魄灭。

这第三个嘛,三界中不少知情人传言,此种说法,最为贴合,地府说书的小竹板刚一落桌,就听见闯进个小鬼,大叫一声:新阎王爷来了!

这回来的是何方神圣?

满座鬼贵客皆立刻扔下瓜子花生,争先恐后的跑去一睹新阎王的风采。

只留说书的喊着,哎哎哎,这精彩之处还没讲完呢……

新阎王是驾着云来着,据说是九重天上的某个大人物,脚下踏的是七彩祥云,身后晃着金光万丈,走到哪都像个大灯笼,足足照了地府七天七夜。

有些灵力不盛的鬼差,七天七夜不敢出房门,更别论小鬼了。

这还是白无常实在看不下去,特来提醒:死灵喜阴地府惧光,请阎王大人敛一敛圣光。

新阎王听完先是一愣,而后颇为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初来乍到,还不知贵地有如此风俗,着实抱歉哈。”

......

......白无常瞬时傻眼了......黑无常也瞬间傻眼了。

而后地府大大小小有一只算一只,鬼都傻眼了。

这新阎王爷竟是个女的!

这新阎王爷竟长了一张和傻姑娘一摸一样的脸!

震惊!

次日,地府里的小茶楼内早就人山人海老老少少满满登登,皆正襟翘首,说书鬼的小竹板往案板上啪的一拍:“这回说道,老阎王为博傻美人一笑,带她去了人间逍遥,但不成想那傻美人竟是魔族公主托生,将他迷的神魂颠倒,趁他不防备吸走了他的护体仙元,自此傻美人飞升成仙,老阎王灰飞烟灭!

预知此事详情,听老鬼细细道来.....

“小老头,你快说吧”

“别卖关子了。”

“快讲快讲!”

底下的小鬼早就等不及的嚷嚷着。

茶楼里时不时传来拍手称彩:好!好!好!

好家伙......阎王殿内中的新阎王拂了拂袖,悬在半空中映着小茶楼里说书鬼声情并茂的演说的琉璃镜瞬间消失,她捏了捏眉心,默默的去了一趟人间。

地府通往人间之处有一座桥,叫做往生桥。

桥梁有七处挂着各不相同的面具,但皆是狰目獠牙,凶神恶煞。凡是过此桥的鬼,都是要轮回往生,投胎人间的,孟婆端来一碗汤,问投胎者: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没谁躲得过,你可想好,要做个人?

废话,能做人,谁做鬼,无非都是喝下孟婆汤,义无反顾的跳入轮回道。

凡尘种种,也许很是令人向往。

新阎王隐去身形,途径此处,数了数今日跳下往生桥的鬼,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比老阎王带着傻姑娘去人间那日少了两个。

那日,老阎王还是阎王。

阎王去人间前,给司命星君送去了封书信,信中写道:本君此去人间访之,欲借星君青火一用,事后必登门道谢,配星君镇魂七斗。

于是他们在这往生桥会了面,司命星君长了张文秀的脸,却端了个高高在上的架子,他乘天光祥云而来,手中捧了团细弱的青色小火苗。

阎王见状大喜,笑的及其不要脸:“本君在天庭一大幸事,便是交了星君您呢。”

说着便掏出个葫芦,要将青火收入。

谁知司命星君却忽然将手合上:“本君与阎王并无私交,还望阎王不要误会,本君现将青火借给阎王,也有本君的私心。”

......得,今日暂且先让你先得瑟得瑟,阎王眨眨眼,笑得一脸赤诚,作拱手状:“无论为何,本座在此先谢过星君了。”

.......

“莫高兴的太早,你救不了她。”司命星君道:“她转世轮回已久,三魂与七魄又散的到处都是,你手中的不过是她其中的一魄,而这一魄自出世起,便堕入了魔道,眼下又要堙灭,青火只能助她短暂的留在这里人间,却不能让她永生。”

“我知道,但总要试一试,我等了五百年,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

“执迷不悟。”

“我只是知我所求,这执迷我认了,何来不悟一说。”

闻言,司命现出青火,丝丝缕缕的飘入阎王的葫芦中,道:“或许阎王还可以走一趟重明鸟族叶皇城。”

阎王正色道:“愿闻其详。”

“倒也没什么,只是几十年前本君谱写重明鸟族命格时,发现那里生出了个罕见的幻境,幻境已不受天命所制。重明鸟族诞生上古,又在天地征战时立下了赫赫战功,此事天庭不好出面,若阎王肯走一遭......”司命顿了顿:“或许能抵地府失责之罚。”

“重明鸟族,叶皇城,也许是个好地方。”阎王道:“但在此之前,本座要先给我的之州续续命了。”

十一

阎王在人间叫回了本名:莫何在。

莫何在将青火印进了之州的天灵盖,之州当是得了宝物,乐开了花。

于是一阎王一鬼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了人间。

此时人间正是芳菲四月,莺飞草长。

之州蹦跶蹦跶的跟在莫何在身边,冰糖葫芦塞了满嘴:“zen hao ci。”

莫何在停下来给她擦擦嘴角:“好吃哥哥再给之州买。”

啊呸,还哥哥,莫何在你可要点脸吧。之州心里已恶心了八百遍,表面却还是一脸乖巧天真,傻傻的点头:嗯嗯。”

假装欢喜的不得了。

是的,她是装傻,她可是整个魔族最机灵的小魔王,若不是要得到莫何在的心入药,她才懒得跟他在这唱大戏。

不过话说回来,装傻子可真难,尤其像她这么机灵还要装傻子,于是之州计算着哪天趁傻阎王不备,将他开膛破肚,生吞活心。但傻阎王有仙元护体,法术又在她之上,之州思来想去,或许,此事在床上可行。

想到这,之州精神抖擞。

十二

“爹爹,爹爹!”旁边一个小女孩拽着她父亲来到了一个小糖人摊,手指着其中一个仙女飞天的容姿,奶声奶气的道:“花兰要这个!”

诶?嘿嘿,之州舔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串糖葫芦,心生一计,她边舔边有模有样的朝莫何在喊:“爹爹,爹爹,之州想要这个,爹爹给之州买一个吧。”

....

“求爹爹了,之州一定听爹爹的话,以后都乖乖的。”

......

四周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目光,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值妙龄,天真烂漫,再见她身旁的“爹爹”,不过一副十八九岁,长了一副游手好闲风流好色的模样,定是诱拐了良家女子,还哄骗叫他爹爹,真真是世风日下丧尽天良衣冠禽兽无耻之徒!

但莫何在一向厚脸皮,听到此话他竟十分雀跃,随即大手一拍,叉腰道:“老板,这些我全都要了。”

......莫何在你他娘的有病啊,之州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此时她和傻阎王的四只手正满满的攥着各式各样的糖人,身后还背着两个插满糖人的草桩。

她觉得上床计划要提前了。

而莫何在颇为得意:果然,成仙要趁早。

他活了近一千岁,来到人间依旧风华正茂啊,甚慰,甚慰。

十三

云霞已褪,天色初墨,天上挂了几颗星子。

这一天是人间的上缘节,满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提灯结彩,放灯祈愿,保佑世间各种缘分能够悠久绵长。

原本,莫何在是带之州来看灯盏的。现在却不得不先将手中的背着的糖人分给路过的人们,年轻的姑娘忘了接,含情脉脉的盯着莫何在,羞得自己先红了脸;老人带着小孩,挂着喜气儿直夸二人郎貌女貌,般配的不得了。寡言的青年男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祝:二位早生贵子吧。

好在赶上了河面上亮起朵朵花灯,以及岸边冉冉升起的万盏孔明灯。

莫何在和之州坐在台阶上。他见之州闷闷不乐的盯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一个面目颇丑的糖人-猪八戒,安慰她:“这本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想当年也是英明神武,威风八面。”

“那为何变成了猪。”

“他在天上不老实,调戏了广寒宫的嫦娥仙子,被贬下凡,措投了猪胎。”

之州起了兴趣:“那不就是哥哥嘛,我听小鬼们说,哥哥以前也是因为调戏天上仙女,才被贬去地府的。”

......莫何在难得黑脸,这传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初是天上一个废物公主勾引的本座,天帝怕丑闻败漏,才讨好本座执掌地府阎王殿的!”

他强调:“之州,你一定要知道是这么回事!”

“噢?”之州装作恍然大悟,欢喜的拍手:“那哥哥做上了阎王,竟是升官了。”

......

莫何在撇撇嘴:“何止升官,奉禄还多了好几万呢。”又忽然认真补充道:“之州,你要记得,九重天上没一个好的,信不得的。”

......

之州呵呵的点头:你也是天上来的,确实不咋地。


十四

玉壶光转,灯火如昼,像绽放的万千花树。映的河面波光粼粼,不远处传来年轻男女的盈盈笑语,之州心想:人间真美。

莫何在道:“孔明灯在人间寓意着平安顺遂,年年喜乐,之州,你有什么愿望嘛?

愿望?之州认真的想了想:“愿可以活很久很久吧。

她自幼在魔族长大,今年已近百岁,但却一直没有名字,众魔都唤她小公主,阿娘说六界间有许多好地方,十里桃林,万里云霞,人间还有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她都还未见过,就要死了。

天妒英才啊,妈的,她这么聪慧机智,即将年轻有为,老天竟不让她好过,等她有能耐那天,一定将它掀个底朝天。

等我挖了你的心那天!之州气鼓鼓看向莫何在,却见他一反吊儿郎当的常态,正望着远处的孔明灯出神,之州吐了口气,拽他的衣角:“哥哥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莫何在道:“你能活很久很久。”

十五

之州躺在客栈的床上翻来覆去,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她现在就去勾引莫何在。

于是她去隔壁的隔壁,偷了一位年轻女子的的薄纱里衣,披在自己身上,隐隐绰绰,犹抱琵琶。

又去隔壁敲门,莫何在刚一打开,她就软软的扑到了他怀里。

莫何在似是喝了一点酒,身上有些酒气,他怀抱着之州,觉察到她只穿了层轻纱,微一皱眉,随即使用法术瞬移到了床边,把之州裹在了被子里。

喝酒好办事啊!真是天助我也。

“哥哥,喝酒怎么不叫着我。”之州从被窝里爬出来,隐隐约约的裸出两团雪白。

莫何在想了许久,认真的想了许久,许久后,他弯下腰,轻轻碰了下之州的嘴唇。

他的神色不明,他的唇湿湿凉凉的。之州心中大喜,胳膊攀上他的肩膀,轻轻柔柔的一倒,莫何在就顺着倒在了她身上。

他开始亲她,一深一浅的,亲得她迷迷瞪瞪,接着两人结结实实滚到了床上,他又用手扒她挂着的衣物,含糊道:“我不喜欢别人的味道。”

之州唔了一声,手向腰带摸去,也要扒他的衣衫。

忽然莫何在停住了动作,他睁开眼,有些失神,直至眼神又冷了下来,他起身背对她,道:“说吧,何事?”

做到一半,之州也有些恼火,但硬来总是捞不着好处。她又笑靥如花的挂在莫何在的后背,柔柔的贴着他耳边呼气:

“何在,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把心给我,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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