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在我5岁、妹妹3岁、弟弟1岁的时候去师范念书的,当时民办教师再教育给指标,但是农村需要男劳力,出去上学就意味着所有的农活、家务、三个孩子的饮食起居、教育都落在母亲身上,但是在其他老师家属不同意的情况下,母亲毅然决然让父亲去,当时弟妹小,我只记得父亲偶尔回家,大多时间不在,只有母亲一个人锄队里给分的40多亩地,许是太多,母亲练就了快速锄地的本领。秋收冬藏,我们姊妹三个常常被锁在家里,母亲劳动回来,看到我们在屋子里玩的一片狼藉,自己无暇照顾,却还是不能把那么多地锄完,心中的惆怅可想而知,常常在暗地里哭,看到母亲在哭,我们第一次感觉大人还哭鼻子,三个孩子就抱成一团窃窃私语,而后是抑制不住的笑,当然是母亲的一顿骂。
秋天是我们孩子最高兴的事,母亲一只箩筐担着弟弟,一只箩筐担着妹妹,我们随着节令跟着母亲去给生产队里摘西瓜、拣土豆、烧土豆,只有那个时候,我们才能尽情地吃一顿。看到我们的脸像大花猫,母亲是最高兴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她可以领着她的孩子,不用担心放在家里无人照顾,记忆里依然没有父亲。
冬天,母亲整天坐在炕上缝盖帘,是全村最快的一个,一天缝二十几个,寒假,父亲回来了,晚上母亲在缝,父亲把盖帘用水泡好,一个一个用刀切成圆形,一摞摞用大石头压平,压上一晚上后,第二天再由父亲用自行车驮着到集市上卖,这个时候是我们最开心的,因为接近年关,父亲可以卖完盖帘给我们买过年的新衣服、蜜饯、糖果……
等我要念小学的时候,父亲完成了学业,这样家里有了帮手,母亲再也没有哭过,就这样父亲挣工资,母亲种地,父亲在暑假卖西瓜,寒假卖盖帘,靠勤俭持家渐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父亲母亲像天下所有幸福父母一样,过着平淡无奇、相濡以沫的日子,但是去年夏天母亲被查出直肠肿瘤,需要手术化疗,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和我说,如果是不好的病,又花钱又受罪,他也不活了,我们姊妹三个在几天的日子里给父亲做工作,告诉他现在的医疗技术非常先进,一定可以治好,一边还得告诉母亲只是小手术,父亲在我们的劝说下,积极精心侍奉母亲,每次验血、化疗、取结果都是他亲自去,亲自陪同,害怕我们粗心大意,不能详细问大夫,怕有疏漏,在家里也不让母亲做一点点事,喝药都是父亲记着时间,递在母亲手里。父亲说,母亲是在他家里一贫如洗嫁给他的,而且又在无劳力的情况下让他读书,承担了相夫教子,承担了家的重任,才有了现在的好生活,所以现在照顾好母亲是父亲最高兴的事情,而母亲也离不开父亲的叮嘱,常常是父亲不在,不是忘记吃药就是不能按时睡觉,“赶紧吃药了”“白头发出来了,今天染发吧!”“这个你别动,我来提”“冰柜里面的东西你别动,那里面太冷”“该锻炼了,要记着戴口罩、手套”……父亲总是喋喋不休地提醒着母亲,母亲虽然在喋怪父亲的啰嗦,却又乖乖地听话,看到他们能相扶相助,我们做儿女的也放心。
夕阳西下,父亲又领着母亲散步了,看到他们沐浴在晚霞的余晖,父亲时不时给母亲拢拢头发,紧紧衣领,真正体会到母亲的每一个日子就是父亲的天,大到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