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双人床,傅芮琪只蜷缩在一角,她紧皱眉头,身子微颤着,额角渗出不少的汗水。她胸前的两只手腕紧贴在一起,呼吸声不断加重,双手不舒服地左右挣扎。
漆黑的屋子有些许炭火的味道,屋外的蝉鸣很大声,隐约还能听到铁器碰撞的声音,不对,像是打铁的声音。
“砰、砰、砰......”心跳被它打乱了节奏。
傅芮琪被绑住双手关在这间屋子里,地面上有些潮湿泛凉,坐在这种地方的不舒适感加重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想站起来,但腿用不上力气,她想喊救命,但声音被一团布闷杀在喉咙里。
脚步声,她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不断逼近的声音让她的神经紧绷起来。她挪动着身子后退,脑中一瞬间浮现了无数个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恐怖画面。
“啊!”她吃痛地喊叫,后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检查伤口,便被一道刺眼的光转移了注意力。阳光从那窄小的门中挤进来,不温柔也不温暖,烈光中走来一个强壮的男人,背后的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傅芮琪低着头惊恐地盯着渐趋靠近她的黑影,它像是一个怪物,冲她得意地笑着,她收紧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她低声祈祷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连阳光都背叛了她的小屋,谁又听得到她的乞求呢,眼前的压迫感只增未减,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可是她的恐惧助长了黑影嚣张的气焰,它步步逼近,毫不犹豫地将她吞噬。
男人低下身子,哼笑一声,将内心的不屑之情毫无保留地吐出来。
“大名鼎鼎的警长的孩子就这个胆量?”他粗糙地擦去傅芮琪额头渗出的汗水,拍着她的脸说,“小朋友,放心吧,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等你爸把我兄弟放了,自然会送你回家。不过他要是耍什么花招,我可不敢保证你活着出去!”
“二哥,那条子来了。”门口跑来一位个子不高的人焦急地传达着消息,他腰间別着的一把奇怪的刀,像是镰刀形状的剑。
“确认好了是一人来的吗?”
“对,跟踪他的兄弟一直看着他。”
“大哥呢?”
“也在。”
“好!”男人戴上帽子、口罩,从地上把傅芮琪拽起来。
傅芮琪被蒙面男半拖半拽地带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一个锋利的刀尖抵着她脆弱的脉搏。她身子一僵,呼吸都刻意减小了幅度,可见到爸爸的那刻,她忍住的情绪瞬间崩塌,一边喊着爸爸一边嚎啕大哭。
爸爸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后将视线上移,出口的声音冷静至极,“人我给你带来了,孩子可以先放了吧!”
傅芮琪背后的男人朝旁边的小跟班用眼神示意着什么,小跟班接收到指示后便向爸爸走去,从上向下仔细地搜身,男人看到小跟班摇头后便开始谈判。
“你先把人放了,我保证把你女儿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要放一起放!”
“傅警官,你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男人将手中的刀握紧,提醒他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你们身上那么多稀奇古怪具有杀伤力的刀具,还怕我耍花招不成?我只是想保证我闺女的安全而已。”
“那行,我数三二一,一起松手。”像是对自己刀具的绝对自信,他答应得很干脆。
“三!”蝉鸣渐渐消声。
“二!”太阳躲进云层里。
“一!”男人手松开的那瞬间,爸爸就朝傅芮琪扑来,她埋在爸爸怀里,耳朵听到一声尖锐的枪声和爸爸痛苦忍住的惨叫声。她抓住爸爸的衣角,头在爸爸怀里胡乱地蹭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左边,不对,爸爸的左边是我的右边,向上,还得再往上一点。
“砰、砰、砰......”爸爸还活着。
傅芮琪安心地被爸爸抱在怀里,警告声,打斗声,逃窜声,身边各种嘈杂的声音都被她的听觉隐去,她安静地听着爸爸的心跳声遗忘刚才发生的一切。
“卡!非常好,小琪演得非常棒!”导演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暂停了故事的发展。
“哎呀,是导演教的好!”傅芮琪的妈妈一边替女儿谦虚着一边朝她走去。
傅芮琪内心紧绷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抱着爸爸脖子上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听话孩子,跟妈妈去休息吧,爸爸一会还有戏要拍呢。”爸爸掰开她的手,递到妈妈的手上。
“演艺世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我七岁的时候只会打酱油吧。”
“不过这孩子演得真是挺好的,看得我都揪心。”
剧组的工作人员热烈地讨论着傅芮琪刚刚的表演,夸赞她的话让她的母亲挺直了腰板。
“宝贝真棒,没给爸妈丢人哦!”妈妈在夸她,可她却在想炭火的味道、蝉鸣的声音和“砰、砰、砰......”,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打铁的声音还是爸爸心跳的声音。对了,她想起来她后背还被划了一下。
“妈妈,你看看我这里,刚拍戏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了一下。”她撩起背后的衣服让妈妈帮她检查一下伤口。
“没事,蹭掉了点皮,妈妈跟你说哦,拍戏受的伤都会成为你以后的勋章的。”妈妈放下她的衣服,同她展示着自己的“勋章”,“妈妈胳膊这里的伤是因为一次拍骑马的戏,马突然受惊,我摔下去被旁边的木架子划到的。后来这部戏播出后反响很好,虽然很遗憾妈妈没有得大奖,但这处疤见证了妈妈的成长。肚子这道疤呢是拍一场水中的戏,爬上去的时候不小心被岸边的石头蹭到了,这部剧本来定的是妈妈主演,可是因为别的行程的原因,妈妈只是出演了个配角,得了个最佳配角奖,又一次与影后错过,不过经过这次妈妈懂得了选剧本的重要性。孩子,拍戏就是要不怕苦不怕累的,这些等妈妈以后慢慢教你,妈妈的遗憾可就指望你帮我弥补啦。”
傅芮琪又一次没听进去妈妈说的话,她在想这伤口是被屋子里的什么东西划到的呢。
晚上回到酒店,傅芮琪同往常一样8点上床睡觉,可关着灯的房间让她感到不安,她想起来开灯,却又怕有人突然开门进来,炭火的味道、蝉鸣、打铁的声音,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而又压抑的小屋。
门被打开了,阳光在小屋铺散开来,温柔而又温暖,踩着光走来了一个男人,小心地蹲在傅芮琪身前,他轻拂去她额角的汗水,摸着她的头安抚她。
“孩子,不要害怕,戏里都是假的,这个小屋是为了拍戏现搭的,你听到蝉鸣声了吧,其实你再听远一点,能听到流水的声音,这原来是一处人烟稀少的郊区,蝉附在树枝处隐身,躲避鸟的偷袭,树叶借着风的力量搭着顺水车观光远处的风景,你没有被绑架,也没有刀抵在你的脖子上,你感觉到黑暗,那是因为你躲在草堆里和爸爸捉迷藏呢。
炭火味从草的缝隙飘到你的鼻尖,因它的诱惑,你还没等到爸爸找到你就自己跑出来了,你循着味道跑去,不远处爸爸不知何时摆起架子开始烧烤了,你飞扑到爸爸怀里开始期待第一口烤肉的味道。砰、砰、砰......爸爸带着舒缓节奏的心跳声像是一首摇篮曲,你静静地听着,闭上眼睛,落入一个甜蜜的梦境。”
傅芮琪蜷缩的身子逐渐伸展开来,手放松地搭在枕边,一呼一吸,像小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似的安稳,可不知何时,她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嘴巴反复念叨着什么,低声又急促。
“小琪,爸爸之前合作的一个导演最近准备拍一个家庭剧,他看了剧本,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托我来邀请一下。”爸爸故作轻松幽默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勉强与尴尬。
“这个......得问我妈吧。”对于爸爸突然而来的邀请,傅芮琪感到陌生。
“你妈那好说,关键是得先探探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