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记得的山鹰旧事

转眼毕业一年了,虽然地理位置上离校很近,却也不怎么回去。有时候北京天朗气清,也会做一会儿人民公园的游客,在未名湖边闲逛。回忆起在北大在山鹰比较活跃的那几年,才体会到黄金年华的轻快昂扬。虽然现在也还不到而立之年,可是心境却是颇不相同,尤其没有那份“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

前段时间山鹰会组织了若干活动,储哥等人聚首,你言我语说干就干,准备山鹰三十年的时候出版一本山鹰人的回忆录,于是就频繁收到各个登山队微信群的催稿消息。既然是回忆录,我就想不如把自己此刻能想起的旧事重提一二,就当与老友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是08年上的大学,而后参加了攀岩队,吴涛是我的队长。攀岩队总是会在队员们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迹,每周三次的体能训练和周末一次的攀岩训练,让我们几乎成为相处机会最多的伙伴。攀岩队会晚自习后在二体篮球场边拉引体,秋冬时节北京已经很冷了,晚上更是寒意逼人,和上阵阵妖风,每次都要做一番心理斗争才杀猪般一声吆喝——这里特指以大超为代表的若干老队员,我们新队员都很腼腆——跳上冰冷的单杠,我那时候常暗自惊叹队里的姑娘们真是好能吃苦,后来经历了冬训,才了解这原来不过小儿科。训练结束两只手臂重如两个秤砣,龇牙咧嘴皱眉头,年纪轻轻也能把鱼尾纹皱出来。那时候二白(陈付利)跑步特别厉害,攀岩队训练一年,解散前最后一次跑步,我竟是首次没有被她在五四操场套圈,当时颇自以为豪。现在回忆起来攀岩队的时光,我还是很能感受到那种辛苦,竟比之后所有登山的训练还要印象深刻。这么看来我刚进大学的时候体质应该较弱,攀岩队的训练也让我颇为受益。但我真正对攀岩有发自内心的喜欢,恐怕还是在爬过几次山之后的事了。现在好多队友都散落天涯,很少联系了,当时只道生活如战马一般奔腾,过眼人事很少挂念,现在回头看一看走过的路,有点想做梦一样,难以相信那是自己走过的生活。记得有次和乃圈压校园闲聊,她说不能尽识诸多山鹰人物,其实颇为遗憾。我呢,当时是没这等觉悟的,直到近几年与社团距离渐远,行欲离开北大,才有此感慨。但此篇意不在数风流人物,还是随心所欲想到什么记些什么。

第一次参加天仙瀑冬训的记忆相当惨烈,真是平生第一次体会这等寒冷彻骨,结束后两只脚都有冻伤,大拇指也都淤血黑紫,过了近一年新指甲才长完全。后来又经历过许多次冬训包括冬攀,都再没这么凄惨过,逐渐积累的户外经验让我对户外环境的认知更清晰,也更懂得保护自己的方法。09年暑期入登山队爬玉珠峰,进山路上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到队友一声惊呼,“看!山!”。我睁开眼,绵延不绝的昆仑山横亘在前,辅以周围广阔的荒原,摄人心魄,那一瞬间的震撼恐怕成为了我此后一生愿再上高原的原始动力。玉珠峰的攀登,我作为新队员也表现不佳,但经历却有几分波折。先是突遇暴风雪眼睁睁看着一顶帐篷被劲风吹跑,迅速消失在雪雾里,随后在碎石坡又被滚石砸中了膝盖,好在只是筋肉受伤,瘸了两天就没事了。最后冲顶下撤又发起了烧,因为我开始走得快,后来身体不适又陆续被队友超过,最后快的人在前,慢的人在后,我一个人在中间摇摇晃晃走了一段路,颇有点意识模糊,横切路段都不停摔倒,好在比较机灵,每次换保护点都稳稳坐倒,确保总有大锁在绳上。后来大力等人又返回来把我接回营地,实是感激不尽。


2009年玉珠峰 前排左到右依次: 老钱,老贾,秀,浪花,乃圈,如花;后排左到右依次:杨洋,大力,小明

10年暑期我参加了西藏卡鲁雄的攀登,那一年队里老家伙很多,攀登实力是很强的。这一年我最为遗憾的事是太过年轻气盛,没有好好体谅队长丹丹的压力,和她在C1有过一番争执。当时适应不错,想要参与修路,向她表达意愿,过于疲劳的丹丹无心应付,让我和赞赞商量。最后我也没有进修路组,反而和她在C1有场不太愉快的争执。后来冲顶她又身体不适,主动下撤了,我内心颇为愧疚,争执之后逐渐了解她内心压力和疲劳的身心,觉得自己非但没能替她承担什么,反而给她平添几分不快。丹丹下山以后逐渐淡出视野,与李响双宿双飞的,原本就是两个极低调的人,好像此后就不知不觉许多年没见了。今年(17年)丹丹从澳洲回家省亲,在北京来我们家玩,我也没有再说起这些老事情,向他们家娃学了几句诗,原来是李白的《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相聚甚短,我也没得询问李响近况,但想来好人一生平安,吉人自有天相。


2010年卡鲁雄 左到右依次:洛桑,楼楼,相宜,曹鑫,老贾,夏炜

11年祁连山素珠链峰,我也作为老队员参加了,可是因为参与的事务较少,因而很多事我印象并不深刻。前期主要跟着当年的攀登队长糖糖(唐文懿)修路,后来A组冲顶结束我就回到本营呼呼大睡,像队长王正、奶爸这些老队员,为了帮助新队员甚至冲了两次顶。但那两年社里却不怎么安生,有一次冬季小五台全队被困在北沟,惹得沸沸扬扬,社里也没少为此事总结经验教训;再后来技委训练老曹(曹作伟)又在北沟把腿摔成骨折,原本是当年的攀登队长最后没能再去登山。哪知小五台的事还是不算完,在我毕业前期15年又有一位队员在小五台北沟滑坠,膝盖韧带撕裂。当时我坐在滑坠的队员身边,刚好可以看到山下的万家灯火,很有几分想要自我嘲讽的心情。现在回头看,其实无需怀疑攀登对于个体的意义,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不同的生活方式对于个体的意义都是平等的。只是我觉得真正爱山的人会充满对山,对大自然的敬畏——这是他们肯定自己生活方式的支点。

13年我暑期我又去了新疆爬克孜色勒,这一年酸甜苦辣,除了最后一场暴风雪下来有些受了惊,第三阶段冲顶时心态疲软颇有遗憾之外,其他事倒也算得自洽,尽心尽力了。那一年始终和周景、一位川登协教练(王老大)搭档,突遇风雪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慌张的,一条绳队相隔五六米喊起话来都听不到,白茫茫一片也不知身在何处。如今想来或许当时不该立即下撤,而是尽量保护好自己等待风雪渐停再做打算,况且我们身后有一片难以确认的裂缝区。那一年偶遇的紧急情况,都有老队员鼎力配合,如平日不常发表意见的大力,总是在紧急时刻挺身而出,在一个团队里各种各样的角色都做过了,才明白这样的队友的可贵;探路组遭遇风雪的时候,小何(后来俗称暖何)一直守在路线末端等待下撤的队员;其他的老队员也都尽心协调新队员们下撤。遇到的许多山鹰的朋友都比较重情义,这可能是这一群体最为可贵的品质。


哈哈,其实这些故事已经变卖过许多次了,但美好回忆如陈年佳酿,历久弥香,现在偶尔想起来,还是能谈得兴高采烈。笔墨述不尽,许多事还是都放在心里。当年的浪客骚人奶爸(鲁文斌)有言,“爱过的人和摸过的岩点,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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