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家里挺好的吧?”
“我在这也过得挺好的。吃得好,最近几天一称,还胖了好几斤。你们不用担心我。”
光耀顺手拿过来皱皱巴巴的烟盒,点上仅剩的一根烟。
他抬抬手,赶走了眼皮底下几只飞舞的花蚊子。继续写道。
“老板人特别好,跟咱是老乡。他说我踏实能干,老是当着别的同事面夸我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平时照顾不说,还让我当了小组长。发钱都比别人发的多。这个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混出个样来,到时候回家孝敬你老俩,让你老俩享享清福。”
夏夜难得的一阵风吹得灯光来回晃动。光耀掐灭了烟嘴。
粗短的圆珠笔头冒出了蓝色的笔油。
光耀弯腰捡起一张宣传画,小心地撕下一角,把笔油擦干。
“我存了一些钱,随着信给家里寄回去了。我问过人家,俺爸的眼睛不能再拖了。再不做手术,就看不见了。你老俩腿又不好,俺爸要是再看不见了,家里的活谁干啊。我打听好了,去医院花不了多少钱,你老俩别担心钱的事。俺爸也别害怕,这是小手术,叫微创。现在都是高科技,不是使刀给你划拉口子。”
光耀推了推身边熟睡的工友。工友没有睁眼,顺手递过一杯水给他。
蝉不顾及夜晚,放肆地鸣叫,草丛间的蛐蛐时不时地唱着和声。
光耀擦了擦笔头,展了展有些皱的信纸,伴着窗外的音乐继续写着。
“上次二丫头来城里,可别听她回去胡说。”
“我跟她说我这边有人了那是胡说。我是看她在这边住不习惯,想叫她回家。这闺女又倔,不听我的,吵吵两句,我是想气气她。”
“赶巧那几天心里烦,天又热,她还跟我闹。我才打了她一巴掌。打完以后我也舍不得。”
“我知道这闺女好。这些年我在外面跑。家里多亏了她。细皮嫩肉的,还帮着家里挑水劈柴火,净干些重活。你们老俩的事全靠她替我张罗。”
“再说了,一个还没过门的大姑娘,自己家不待,整天往咱家跑,邻居百家的难免说闲话。我也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
“你俩可别告诉她,我现在攒钱呢,快攒够了。攒够了我就风风光光地回去娶她。”
光耀艰难的活动了一下吊地高高的右腿。他尽量把动作放轻,可屁股下面的硬板床依旧发出咯哒咯哒地响声。身旁的工友鼾声如雷,倒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我这都挺好的,就是担心俺爸的眼。收到钱就让二丫头带着去县城做手术。有什么事让二丫头给我打电话,手机号她知道。”
“此致,敬礼。”
光耀小心地折起信纸,整整齐齐地装在信封里,贴好邮票。想着第二天就让工友拿到邮局去寄了。
时钟的指针已经跑过了凌晨1点钟。毫无睡意的光耀调亮了灯泡。灯光下,他用一根花线把一些晶莹剔透的小珠子串成手链。
20多天了,从光耀摔下脚手架算起,已经20多天没有见过包工头。工友们大多已经离开,找下一份活干去了。包工头跑了,追回来也要花时间。但谁都耗不起,没活干就没钱赚。
光耀的腿还不能走路。只能呆呆地望着手上这些精美的小珠子,脸前浮现着二丫头还算俊秀的脸。
光耀的信跟着邮差的大梁自行车进了二丫头家的院门。二丫头取了信,跑上山坡。在二老的坟前读完信,拿出手机拨通了光耀的电话:
“光耀哥,信收到了,家里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