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终南山内有一只红狐，历尽千年修行成妖，可随意幻化人形，通晓六艺，融贯古今。由于歆羡红尘中旖旎风光，遂欲临凡领略其中风情。
临行前，师父太乙仙尊漫问：“此番前去，将欲何为？”
狐妖诚恳答道：“弟子必将危言危行，无负师父教诲。”
太乙仙尊莞尔，复又叮嘱：”世人糊涂者众，清醒者寡。愚昧者众，睿智者寡。芸芸众生大半执迷于表象，追逐利欲权势。结党谋私、攻讦孤立处处皆是。擅长排除异己、党同伐异者，其心思尤其阴毒可怖。你当提防戒备，他日以图周全。”
狐妖应声谨记，拜别师父离去。
初入凡尘，狐妖化作俏丽女子，嫁入商贾之家，准备体验凡间清闲生活。孰料其所嫁夫婿整日沉湎酒色，挥霍无度，狐妖为此憾恨叹息，又见邻家夫妻感情笃深、相敬如宾，遂向夫婿谏言劝其归正，却被婆家痛骂为荡妇：“必然对邻家男子怀带私情，方出此言。”
狐妖愠怒，拂袖离去。伤感之余，又思读书应仕经世济民，遂化作书生，日以继夜攻读圣贤典籍，终于考取功名，被授予官职位列朝堂。
君王年事已高，骄矜日盛，喜听奉承之言，常爱歌功颂德，无意政务国事。故尔阿谀之徒大行其道，忠志之士常遭贬谪。朝野内佞臣结成党羽，沆瀣勾连，朝野外豪强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以致群情激愤，民怨沸腾。
狐妖赤诚忠厚，屡屡陈表呈奏，却俱如石沉大海。
某日早朝，君王提议欲兴土木筑建庙宇以彰显帝王功德，奉承者们照例迎合称颂，某位忠臣据理力争谏言激烈，触怒龙颜即刻被逐离京城，狐妖目睹此景，胸中悲愤，冒死向君王进言：
“古语云‘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齐威王肯听邹忌隐喻，广纳群言，齐国雪耻富强。唐太宗能容魏征，珍若明镜，成贞观之治。 楚怀王流放屈原，楚国为强秦所灭。玄宗晚年骄奢，绝弃贤臣忠言，终被佞臣逐离，落荒蜀地。厉王无道……”
犹莫能言尽，已被其他阿谀之吏打断，纷纷指责狐妖“居心叵测”、“折辱君主威严”，进而污蔑狐妖“或为敌国细作，刻意扰乱圣听”。君王遂将狐妖治罪流放。
狐妖满怀凄凉，沿途见民众们生计艰辛，无处诉冤，愈觉悲悯可叹。夜晚趁押解者熟睡，暗暗逃离。
翌日清晨，田野阡陌旁，狐妖见一位老翁衣衫褴褛，口渴求水，遂前往村内井中汲水递予，老翁饮谢，称欲遗赠家传收藏以作答谢。狐妖再三拒绝。
老翁微微颔首，倏尔神光闲现，狐妖望之惊异：“师父！”
太乙仙尊笑问：“如今可已领略凡尘滋味？”
狐妖委顿，异常沮丧：“弟子无能，纵欲全力辅佐庙堂，却遭谗陷被君王流放。”
太乙仙尊道：“凡哀之不鉴者，必令后人复哀耳。所谓循环往复，报应不爽。可还记得为师当初告诫？”
狐妖闻言如醍醐灌顶，遂与师父返回终南山，重归逍遥之境。
